“老五，你幹什麼？”商石敬回頭一看，見是田維勝出手了，憤怒地吼道，“老子非殺了這沒卵子的貨不可！”
說罷，擡腳又要往杜之秩頭上踢去。
田維勝隨手一腳踢在他膝蓋內側，改變了他的方向，一邊大聲道，“大哥，別誤了正事！”
杜之秩被跌得眼冒金星，這時才緩過神來，正要開口叫人，卻見一隻大腳擦着自己的腦門兒飛了過去，把他的官帽都踢飛了。
“啊呀！好大的膽子！”杜之秩嚇得魂飛魄散，一邊罵一邊往後退，口你還大叫着，“來人，來人啦，拿下這個狂徒！”
有田維勝在一邊搗亂，商石敬是不可能傷到杜之秩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被碰到了幾下，直疼得他哇哇大叫。
“老五，你讓開，我要殺了他！”商石敬一邊擺脫田維勝的糾纏，一邊擡腳踢向他。
田維勝小聲道，“別鬧了，大人讓我來的。”
商石敬一聽是劉慧明讓他來的瞬間就冷靜下來了，他轉頭望人羣裏看了一眼，見劉慧明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光竟是鼓勵。
商石敬一怔，怒目看着杜之秩，喝道，“你這閹宦，今日暫且饒你一次，別讓我再看到你，下一次必娶你狗命。”
杜之秩驚魂逋定，瞬間就神氣起來，他倏地從地上爬起來，指着商石敬就要開罵，卻冷不丁地聽到一聲咳嗽。
杜之秩擡眼一看，就見王承恩站在隊伍裏，正一臉肅然地看着他。
杜之秩嚇得冷汗直流，普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斷地磕頭，“奴婢不知督公駕到，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王承恩冷哼一聲，緩緩地從隊伍裏走到他面前，狠狠地給了他一腳，厲聲罵道，“你這狗奴才，陛下讓你來監軍，軍隊爛成這樣，你到底監的什麼軍？”
馬岱見一向作威作福的杜之秩像個孫子一樣跪在地上磕頭，知道來了大人物，他聽他叫他督公，想必就是皇帝身前的大紅人提督京營戎政的王承恩了吧。
馬岱見狀，連忙跪下磕頭，口裏道，“末將恭迎督公大人！”
王承恩緩緩地踱着步，看都都沒看馬岱一眼，指着杜之秩的鼻子罵道，“陛下心憂邊防，特遣咱家巡邊。居庸關乃北京北大門，咱家讓你來看着，你手下健兒卻如此孱弱，是否對得起陛下的厚望？”
杜之秩跪在地上嚇得瑟瑟發抖，汗水已經在地上溼了一片。
崇禎末年，太監重新得到重用，宣府、大同等重鎮都由太監鎮守。居庸關歸宣府管轄，宣府的鎮守太監是杜勳，他下面還有宣大總督王繼謨、宣府巡撫朱之馮、宣鎮總兵王承胤、然後才能輪到馬岱，因此，就算捱罵，他都揀不到新鮮的。
劉慧明輕輕地咳了一聲，示意王承恩差不多得了。
王承恩看了杜之秩一眼，又看了馬岱一眼，話鋒一轉，道，“本督給你半月時間，回程之日再來檢閱，倘若兵馬仍然如此散漫，小心你們的腦袋。”
“是，是！末將遵命。”馬岱連忙磕頭，“末將一定按督公的命令操練士卒，一定不讓督公失望。”
杜之秩適時插話道，“朝廷補發了軍餉，士氣上來了，戰力一定大有改觀。”
王承恩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回到了隊伍裏。
當晚，杜之秩在守備府宴請王承恩和商石敬一行人，雖然他差點兒命喪商石敬腳下，但有王承恩押着，他也只能跟他賠不是。
“督公，請嚐嚐這鯊魚筋”，杜之秩夾起一打金黃色絲狀物輕輕地放到王晨恩的碗裏，討好地說道，“奴婢早聞公公喜食魚筋，特意準備了一些，今日終於有機會請公公品嚐了。”
說罷，他又夾起一筷子放到商石敬的餐盤裏，陪着笑道，“商爺大人不計小人過，咱家給你賠禮道歉了。”
商石敬也冷靜了下來，舉起酒杯，道，“杜公公客氣，下午的事，在下也有適當之處，咱們喝了這一杯就此揭過吧。”
杜之秩心中冷哼一聲，就此揭過，你想的美！臉上卻堆着笑道，“商爺說得有理，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了，來喝酒！”
“TMD，這不是魚翅嗎？”劉慧明也分到了一筷子鯊魚筋，他夾起來一看，不由得大喫一驚，想不到這個時代就有魚翅了，自己在前世都只見過幾次，卻在在四百年前喫到了，真是緣分啊。
杜之秩又給王承恩的碗裏夾了一塊鮑魚，道，“督公再嚐嚐這個鮑魚，味道可好了咧。”
王承恩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道，“小杜用心了，咱家爲陛下巡邊可不是喫喫喝喝來了。”
杜之秩大喜，隨即又夾起一片蘑菇，“督公，嚐嚐這個口蘑，味道鮮美至極，乃是宣府的特產。”
劉慧明再次驚倒，這是《舌尖上的中國》裏的明星菜啊，想不到也在這裏喫上了。
“奴婢再請督公嚐嚐這道蟠龍菜”，杜之秩旁若無人地對王承恩獻着媚，“雖然宮裏也有，但用料哪有外面的講究？”
杜之秩一邊給王承恩夾菜，一邊介紹每一道菜的來歷以及做法，王承恩每喫一道菜，杜之秩、馬岱、商石敬、劉慧明等人就跟着夾一筷子，然後跟着恭維幾句。
王承恩細細地品嚐着每一道菜，不時點點頭，有時候也皺皺眉，表示對那道菜的厭惡，杜之秩馬上讓人撤下去，又換一道新菜上來，桌子上永遠保持十八道菜。
用過飯，劉慧明跟着商石敬先出了鎮守府，杜之秩又特意把王承恩請到內堂密談。
劉慧明剛洗完澡，王承恩就跟了進來，罵道，“杜之秩這廝，這一年多不知道貪了多少銀子，一出手就是兩萬兩。”
王承恩一屁股坐在劉慧明對面，把幾張銀票往劉慧明面前一推，“咱家無兒無女，要這麼多銀子也沒用，德公拿去充軍餉吧。”
劉慧明笑道，“這是杜公公孝敬您的，你就收好吧，拿回去賙濟家族侄子也不錯。”
王承恩不以爲然地道，“國都要亡了，還要這麼多錢有什麼用。咱家已經給老家夠多幫扶了，他們要是還不上進，也怪不得咱家了。”
劉慧明對王承恩頓時肅然起敬，“俗話說救急不救窮，公公此話有理！”
王承恩接着道，“國庫無銀，陛下的內帑也已見底，若不是德公去歲送了兩筆銀子上來，今年還不知怎麼捱過去。咱家七歲進宮，在宮裏住了幾十年，形形色色的人見了不少。咱家也看明白了，大明真正願意爲朝廷做事且能爲做事的人只有德公一人，咱家把錢給你，咱家心裏放心！”
劉慧明緊緊握住王承恩的手，感激地道，“理解萬歲，理解萬歲啊！大明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秋，幸好有王公公這種忠義之士，我不孤單了，不孤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