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明末妖僧 >第612章 馮銓的黑化之路
    柳如是回到寓所,錢謙益卻不在。

    她來到王應熊居住的院所打聽情況,發現老爺也沒在此處,卻聽到王應熊和老僕王安林正在竊竊私語,不知道在說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兩個半老頭見柳如是貿然闖入,忙止住了談話。王安林警惕地看着柳如是,厲聲道,“柳娘子貿然闖入,不知有何貴幹?”

    柳如是掃了屋子一眼,不以爲然地道,“沒什麼,看看白頭翁在不在,你們繼續。”

    柳如是走後,王應熊陰沉着臉罵了一句,“牧齋竟把一婆娘慣成如此德行了,險些壞了你我大事。”

    王安林也感到一陣後怕,道,“幸好我們謹慎,不然就是禍事了。”

    “怎麼會是他”,王應熊對王安林調查的結果大爲不解,“老夫與他從無來往,他爲何要爲老夫送信?”

    王安林道,“莫非他想拉攏老爺?”

    王應熊沉思良久,他和劉慧明毫無瓜葛,他卻突然給自己送來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他甚至連對方是善意還是惡意都搞不清楚,而且還不能和錢謙益等人商量,真是愁死人了。

    王安林又說話了,“姓劉的起於巴郡,和老爺也算是同鄉,提醒一下老爺也合情理。”

    王應熊點了點頭,也只有這個解釋說得通了。但是讓他不要去見周延儒他卻怎麼也想不通,雖然周延儒被禁了足,但崇禎也並未拿他怎樣,甚至還在中秋時賞賜過糕點給他,莫非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他最終還是決定不去管劉慧明,畢竟東林黨的實力是不容小覷的,而劉慧明的名聲太爛,自己於情於理自己不能和他攪在一起。而且南方的佈置已經完成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現在想回頭已經晚了。

    兩人說了會兒話,就聽到錢謙益的說話聲,“春石,宵過夜沒,你看看誰來了?”

    王應熊出門一看,見是一個清瘦的中年人,不禁遲疑了一下,招呼道,“啊,原來是鹿庵來了,快請進一敘。”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世居涿州的馮銓,閹黨骨幹分子,魏忠賢的重要智囊,享有“東林一聞涿州名,即若人人立死其手”的威名。

    一些懂明末歷史的書友可能有些納悶,馮銓既然是鐵桿閹黨,爲什麼錢謙益和他關係那麼好?其實你們都不懂明朝的黨爭歷史,明朝的黨爭有點兒類似現代漂亮國的兩黨之爭,雖然名義上掙得不可開交,其實私下裏並沒有那麼劍拔弩張。在米國,一個政客今年是民主黨,過幾年可能就是共和黨了。在明朝也是一樣的,一個人今年還是東林黨,明年可能就是閹黨了,過幾年又可能重回東林黨,比如阮大鋮、霍維華等,都是改換過門庭的。

    除此之外,大明的官場生態也很特殊,雖然政敵之間鬥得很厲害,但極少會出現禍及生命安全和家人的情況(魏忠賢是個例外,劉瑾還要講武德一些),不僅如此,文官們連擴大打擊面的事都不遠做。這也是爲什麼崇禎在清算閹黨時,作爲他們死對頭的東林黨竟然只提交了六十多人的名單,崇禎勃然大怒,幾次催促之下才最終列了一個259人的名單的原因。

    大家雖然分屬不同的陣營,但都是文官嘛,平時鬥歸鬥,遇到皇帝這個龐然大物時還是要摒棄成見,一致對外的。

    馮銓是大明標準的士紳,他雖然號稱是鐵桿閹黨,其實立場並不堅定。同樣的,錢謙益和周延儒雖然是東林黨,卻也經常與閹黨勾勾搭搭的,周延儒和馮銓還是二女親家,他能復起爲首輔,馮銓可是出了大力的。

    這裏,小渣要着重介紹一下馮銓,小渣翻閱他的資料,覺得太好玩了,故事曲折離奇足可以拍一部復仇大片了。

    馮銓,字伯蘅,號鹿庵,涿州人,人稱馮涿州,書香世家出身,萬曆四十一年中進士,選入翰林院,作爲國家儲備幹部培養。當時他還未滿十八歲,這個年齡在整個大明都可以排到前五了,更厲害的是,他三十歲就入了閣,在一堆白鬍子老頭中間顯得特別扎眼,因此也有“黑頭相公”的美稱。

    除此之外,年輕時的馮銓還很帥,《明史》原話說他“長相姣媚”,因此在翰林院和內宮都喫得很開(同館頗狎之),宮裏的太監宮女也都很喜歡他,經常找他玩,沒過多久他成了宮裏的流量明星了,人稱“小馮翰林”。

    長得帥雖然是資源,同時也是負擔,馮大帥哥很快就嚐到了苦果。

    明末的社會不僅狎妓成風,也很流行男風,馮小鮮肉自然會被盯上的。而盯上他的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同年進士繆昌期,老繆年已五十二,雖然和他同科,官職也是一樣的,但他是東林黨的骨幹,和楊漣、左光斗等人都是莫逆之交,因此是大腿級別的人物。

    老繆雖然爲人正直,但愛好卻有些跑偏了,馮小鮮肉就成了他的獵物,經常被他喫豆腐。馮銓雖然長得帥,但性取向是正常的,雖然經常被揩油,但也是敢怒不敢言,只有遠遠地躲開。

    天啓元年,馮銓的父親馮盛明因爲年老體衰,厭倦了官場爭鬥,就上疏告老還鄉,卻沒有被批准。馮父幾次三番上疏都猶如石沉大海,上司河南巡撫張我續和萬曆皇帝一樣既不批准,也不拒絕,就當沒有這回事一樣。馮盛明受不了,一氣之下就學早年的首輔大學士李廷機一樣裸辭了。

    當時可不像四百年後的今天,那個時代裸辭是有罪的,果然,馮父還到家就被張我續逮捕了。張我續逮捕他之後,就上了一道奏疏彈劾他,理由也夠扯淡的,說他不想做官不是因爲年老體衰,而是因爲聽說後金即將打進關來,他怕擔失城喪師之責,故而提前跑路。

    這個理由確實很扯淡,馮盛明當時做的是河南左布政使的官,駐地在開封,離遼東還有好幾千裏呢。更扯的是,張我續的上疏竟然被內閣採納了,馮盛明被處以杖刑並革職爲民了。

    老馮晚節不保,甚是鬱悶,小馮年輕氣盛當然要四處爲他喊冤了。然而當時的內閣首輔是葉向高,東林黨黨魁,馮銓不是東林黨人,自然是求告無門了。

    馮銓到處跑了一圈,最後發現大腿就在眼前,便託老繆想辦法。老繆正愁不能名正言順地佔有他呢,聞言很爽快地答應了。

    事情的結果是老馮維持原判,小馮被白嫖了,因爲老繆啥也沒做。

    馮銓出離憤怒了,一封奏疏遞了上去就打道回府了,本帥哥惹不起你們還躲不起嗎?

    馮銓還鄉沒多久他父親老馮就抑鬱而終了。孝期過後,馮銓便伺機報仇,恰逢如日中天的魏忠賢到涿州進香,馮銓跪於道旁哭訴父親被彈劾丟冠,含冤而逝的經過。當時魏忠賢已經趕走了葉向高,正在蒐羅文臣補充內閣,看到馮銓來投非常高興,隨即命他以原官啓用。

    從此,馮大帥哥正式加入了閹黨。

    黑化以後的小馮相公爆發出了驚人的殺傷力,他先是積極地爲魏忠賢出謀劃策,打擊朝廷東林黨的勢力,其中最經典的一戰就是楊漣彈劾魏忠賢二十四條罪狀。

    天啓四年,東林黨和閹黨的鬥爭逐漸白熱化,泰昌皇帝的託孤衆臣楊漣苦心孤詣蒐集了魏忠賢二十四條罪狀,直接把他釘在刑架上。魏忠賢嚇得六神無主、惶惶不可終日,胡亂地求救於天啓的奶媽客氏、司禮監大太監王體乾,又向外庭求救於朝臣官員,舉止間盡顯急病亂投醫的慌張。

    在這個關鍵的時刻,馮銓站出來了,他致書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指出對付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根本不用動嘴,應該採取強力措施,直接動用廷杖,從精神和肉體上摧毀他們。

    魏忠賢如夢初醒,開始向東林黨人揮起了屠刀,之後就是東林六君子慘死獄中,東林黨人被盡數逐出朝堂的劇本,中國歷史上最黑暗的時刻由此產生,導演這一切的馮銓也因此贏得了“東林一聞涿州名,即若人人立死其手”的惡名。

    除此之外,馮銓還編了兩本書,一本名《繡像遼東傳》,是專門黑熊廷弼的。另一本名爲《三朝典要》,全盤推翻“梃擊案”、“紅丸案”和“移宮案”的結論,爲打擊東林黨提供了理論基礎。

    爲魏忠賢的事業立下大功的馮銓也得到了豐厚的回報,他不僅爲父伸了冤,還把讓自己噁心了好幾年的繆昌期丟進大牢裏活活折磨致死。天啓五年他又以文淵閣大學士、戶部尚書的身份進入內閣,走上了人生仕途的巔峯,此時,他還不到三十歲啊,“黑頭相公”的名號也不脛而走。

    不過,他並沒有過度地放飛自己,第二年就因爲和閹黨另一頭目崔成秀鬧矛盾辭官歸鄉,真正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後來的事情書友們應該都知道了,天啓意外駕崩,崇禎登基,魏忠賢集團迅速瓦解,閹黨被集體清算,魏忠賢屍骨無存,崔成秀被開棺戮屍。不過,作爲閹黨三號人物的馮銓因爲跑得快,只得了一個“削籍,永不錄用”的處分。

    馮銓雖然被開除出了士籍,這輩子都不可能做官了,但他的故事還沒完,在原本的歷史上,清軍一到北京,他就投靠了多爾袞,又做了內閣大學士,實現了明清官場的無縫交接。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