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有一個劊子手掄起鬼頭刀照着他的脖子就砍了下來。
“啊呀,不要殺我,冤枉啊,冤枉,他嗖地坐起身來,發現自己一身冷汗,連身子都在顫抖
睡在旁邊的小妾也驚醒了,見到王永祚猶如驚弓之鳥,忙起身又是揉肩又是撫背,總算把這嚇得像個小孩兒的老頭安撫住了。
“喪失親藩,論罪當誅,論罪當誅啊”
王永祚呢喃着,心裏一片悽苦,自己棄城而逃是死罪,城被攻破也是死罪,怎麼理都理不出個頭緒來,只覺得頭大如鬥。
第二天,師爺見王永祚面色蠟黃,頂着一雙熊貓眼,知道他已接近崩潰了,不禁好笑又好氣,說了一堆寬慰的話總算讓他的臉色好了一些,“東翁,剛纔學生雖然說了很多,但歸根結底就是三句話:一是左良玉絕對靠不住;二是要保住城池很難,三是要保住襄王還是可以的。”
王永祚有些疑惑,把身子側了側,問道,“寧之,快細細與我道來”
徐師爺道,“東翁,學生這幾日曾詳細打探馬帥的所作所爲,發現此人頗有守城之術,所採取的策略對闖賊也極有針對性,雖然不一定能守得住,但一定會給闖賊製造不少麻煩。如果襄陽能守上十天半個月,到彼時城破東翁也算是盡力了,朝廷也不會責怪。”
王永祚臉上總算露出一絲喜色,道,“對,對確實,確實本官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呢到時候本官再下令給馬祥麟讓他隨本官保護襄王一同逃出城去,雖然失了城池,陛下必不會降罪於我。”
徐師爺撫須而笑,“東翁高見,徐某正是此意。”
既然大方向已經定下來了,二人很快就商議好了行動細節,他們合作多年,早已心意相通。
王永祚道,“傳令各屬官,本撫要升帳議事”
各屬官迅速集結起來,王永祚掃視了一眼各屬官,當即表示要全力支持驃騎將軍守城,任何與驃騎將軍不利的事情都要堅決制止。
方府,方明安正在書房裏喝茶,方夫人不請自來,“老爺,聽說左良玉以守城相要挾,要襄王將慧兒讓與他,還要二十萬兩銀子陪嫁,不知此事是否屬實”
方明安哼了一聲,不以爲然地道,“那個賊子想得倒美,襄王豈能如他所願”
見夫人將信將疑,又補充道,“襄王已經給了馬總爺襄助了五萬兩銀子用於守城,不會再理左賊了”
方夫人大驚道,“得罪了左大帥,就憑那個獨眼龍的幾個人,怎麼守城襄陽完了。”
方員外猛地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摜,怒道,“放肆真是婦人之見,你以爲左賊會幫我們守城了他早就在計劃跑路了,都已經在樊城造好了船隻,只等闖軍一到,立時就會順江而逃你還指望他來守城,真是婦人之見”
方夫人一臉不可置信地道,“不可能不可能左大帥是朝廷忠臣,怎麼可能會棄城而逃,菩薩也不會饒恕他的”
見她還在喋喋不休,只得罵道,“你還是去喫你的齋,念你的佛去吧,這些俗事不是你該管的。”
方夫人還想爭辯,方員外已出了房門,書房都不清淨了,看來自己應該到別院去住上一段時間了。
他一出門就看到方慧兒帶着丫鬟惠香守在門外,顯然已經聽到了他們剛纔的爭吵。
方慧兒見到父親出來,連忙行禮道,“女兒見過父親”
方員外道,“剛纔的事情,你聽見了”
方慧兒臉一紅,小聲道,“女兒,都,都聽到了”
方員外嘆了一聲,一時不知該怎麼勸慰,對於家裏這個喪門星,他也很頭疼,雖然她從小就生得貌若天仙,奈何現在是個亂世,所謂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慧兒生就這麼一副皮囊,從小到大不知道已經給自己招惹了多少麻煩。
他想起了去年那次事件,讓他幾乎家破人亡,襄王世子的轎子都已經準備好了,就等天明就到方府來擡人,結果卻等到了獻賊的偷襲,老襄王就此薨去,襄王世子朱常澄雖然成了新任襄王,奈何禮制有規定,孝期不能娶妻納妾,方慧兒的婚事就這麼脫了下來。
其實這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這樣的事也不是稀罕事,姑娘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夫婿守孝完畢,然後就可以像往常那樣高高興興地坐上花轎。但方慧兒卻攤上了事,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襄陽城裏謠言四起,方慧兒就成了剋死未來公爹的元兇,加上她從小就經歷過的那些申請的經歷,她一時成了掃把星的代名詞,不僅方慧兒的名譽受損,連襄王朱常澄都有些喫不消了,兩家就差一張和離婚書了。
方明安看着靜靜地站在身前的女兒,看着她那楚楚動人的樣子,不禁又唉聲嘆氣了一聲,“唉都怪這個老天爺啊,把你生的如此美麗,反而成了你的罪孽”
方慧兒泣道,“女兒給父親添麻煩了,若流賊打進來,女兒絕不受辱”
方員外道,“這事也怪不得你本來都要成婚了,結果老襄王遇害,生生地耽擱了你的婚事,現在更是流年不利,哪能怪你呢”
方慧兒哭得更厲害了,“女兒是不詳之身,女兒不忍拖累父親,女兒這就出家去”
方員外大聲制止道,“慧兒需要驚慌,事情還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到最後總有轉機的。爲父觀驃騎將軍馬總爺乃是知兵之人,他定能守住城池,只要守住了城池,我方家就得以保全,襄王也會沒事的,你們的婚事到時會照常舉行。”
方慧兒點點頭,帶着惠香羞羞答答地下去了
王永祚坐上八擡大轎出了衙門來到大街上,看到所有人都在討論闖賊攻城的事,對李自成“迎闖王,不納糧”的口號有的人認爲是真的,有的人認爲是假的,不能信,雙方爭論不休。王永祚覺得事情進展不錯,闖賊的口號至少引起百姓的懷疑了。
走到一個酒樓裏坐下,就聽到有人在說書,說的正是闖軍的在河南的暴行,聽得人們咬牙切齒,大罵不已,然而有的人卻撇撇嘴,表示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