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若是當賊,生活所迫的小,大多都是性子惡劣,喜歡走捷徑卻不願意自己下苦,可小孩不一樣。

    這幾個孩子渾身上下穿着單薄,身上舊衣縫了又縫,瞧着像是好幾件湊在一起,而腳下鞋子也已經露了腳指頭,偏生無論是衣物還是鞋面都極爲乾淨,連手指甲縫隙也洗的乾乾淨淨。

    雖然頭髮凌亂,臉頰卻不見污垢。

    最關鍵的是,除了之前動手的那個孩子,其他幾個小孩都不像是慣偷,反而一被嚇唬就露了怯,那眼睛裏寫滿了害怕和驚慌。

    那個動手的孩子雖然強忍着害怕,也一直表現的很沉穩,可他眼神卻是騙不了人的。

    慣偷不是他們這樣的。

    雲夙音幼時也有過逼不得已,也曾遇到爲了果腹滿手血腥的時候,她不願意用最大的惡意去對付一羣生活所迫的孩子,哪怕偷竊不是好習慣,她也不想置他們於死地。

    雲夙音幾人跟着那幾個孩子,出了死衚衕後就去了之前的鬧市,只是他們沒停下來,反而繼續朝前走着,等繞過永臨坊,快出了安蘇道時。

    他們才拐彎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走去,周圍越來越僻靜。

    “王妃,他們這是帶着咱們往哪兒走?”澄兒低聲道。

    雲夙音朝着周圍看了一眼,發現本來繁華的街道沒了,青石地面變成了凹凸不平的泥路,兩側的房屋從高門大戶變成了荒蕪小院。

    而且越往前走就越偏僻,甚至鮮少見到人煙,顯得有些陰森森的。

    赫連如月靠着雲夙音說道:“雲姐姐,他們不會有同夥吧?”

    雲夙音倒是淡定,這幾個小孩就算有同夥,也不會是什麼厲害角色,否則也不會讓他們出來偷東西,而且她藝高人膽大,又有阿蘿在旁,足以護得住赫連如月她們。

    “不用怕,先看看。”

    幾人最後停在了一處荒蕪小院前面,瞧着那門前牌匾上生了蜘蛛網,掛着的白綢蓋住的幾個大字。

    澄兒湊上前看了一眼,頓時嚇得驚聲道:“義莊?!”

    那不是放屍體的地方!

    雲夙音也是驚訝挑眉,她萬沒想到這幾個小孩居然將他們領到了義莊來,而且這南越皇城裏的義莊居然荒廢成這樣。

    領頭的那小孩回頭看了一眼,見雲夙音雖有驚訝卻不害怕,他臉上露出些怪異神色,朝着雲夙音她們說道:“你們在這裏等等,我進去拿玉玦。”

    雲夙音說道:“東西在這?”

    那小孩點點頭。

    她說道:“我們一起進去。”

    那小孩嘴脣動了動,到底明白人在屋檐下,由不得他說話,而且見這女人說完之後自己就已經帶着人朝着義莊裏面走去,他只能連忙追了上去。

    義莊裏面也跟外面一樣,瞧着冷冷清清的,那幾個小孩快步跑了進去,等雲夙音她們入內時,就瞧見一個駝背的男人立在他跟前。

    也不知道那小孩說了什麼,那駝背男人臉色瞬間大變,他滿是怒氣的低罵了幾句,朝着那小孩臉上就打了一巴掌,然後快速朝着腰間一摸,拿着什麼就走了過來。

    “還請貴人恕罪,我家孩子將這東西帶回來時,只說是有人遺失無意間撿到的,小人不知此物乃是偷來的。”

    他乾脆利落的朝着地上一跪,手裏捧着的正是赫連如月丟失的玉玦,

    “小安年紀還小,不懂是非,因他哥哥急需用錢救命纔會走了歪路,還請貴人饒了他這一回,小人願意替小安贖罪,求貴人寬赦。”

    這駝背男人不比幾個孩子,也曾見過巫族之人的裝扮。

    赫連如月這身打扮一瞧就非南越之人,且這幾人氣質不凡,衣着精貴,他生怕牽連了幾個孩子,開口便是認罪。

    那個名叫小安的孩子快步衝了過來:“阿叔……”

    “進去!”

    那駝背男人狠狠瞪了小安一眼,又朝着另外幾個孩子急聲道,“把小安帶進去!”

    那幾個孩子被嚇得臉色蒼白,險些哭出來,而另外一個看上去十來歲的孩子,躲在裏面門後面,想起之前幫忙轉運玉玦的事情更是神情惶惶。

    小安根本不理會他們,只砰的一聲跪在那駝背男人跟前,朝着雲夙音她們磕頭,“是我偷的東西,也是我讓阿叔的兒子幫忙把東西帶回來的,你們別怪阿叔……”

    “你閉嘴!”

    駝背男人擡手就想打他。

    雲夙音指尖一彈,一道氣勁落在那男人手腕之上,將他打偏了過去,等他悶哼出聲時,那小孩兒連忙抱着他,一副兇狠的樣子瞪着他們。

    雲夙音淡聲說道:“我還沒說要怎麼你們,你們這麼着急幹什麼?”

    那一老一小同時愣住。

    赫連如月在旁說道:“我姐姐剛纔說了,只要你們將我的玉玦完好無損的還回來,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你們不用急着認罪,我們又沒怎麼樣你們。”

    那駝背男人聞言頓時眼睛一亮,怎麼都沒想到眼前這些貴人居然不追究,連忙拉着小孩就朝着她們磕頭:“謝謝貴人,謝謝貴人!”

    雲夙音垂眸看了兩人一眼,目光落在那駝背男人滿是細小傷口的手上,開口道:“你們先起來。”

    兩人起身。

    雲夙音才問道:“剛纔我聽你說,這小孩偷東西,是爲了他哥哥?”

    那駝背男人感激她們不追究的事情,連忙說道:“不是親哥哥。”

    他頓了頓,有些遲疑着沒開口,倒是那個叫小安的孩子紅着眼睛說道,“是哥哥!”

    雲夙音跟赫連如月都是疑惑。

    那駝背男人拍了拍小安的腦袋,朝着雲夙音他們解釋道:“小安他們都是沒人要的孤兒,他哥哥叫金旭,是以前看守義莊的金老頭的孫子。”

    “金老頭是個善心的,將小安他們都收留了下來,安置在這義莊裏,給了他們一口飯喫,去年冬天的時候金老頭死了,這義莊又鬧過幾次鬼,沒人肯來接這邊的差事。”

    “金旭那個半大孩子就接了他爺爺的差事,繼續留在義莊之中,照顧着一幫比他更小的孩子。”

    赫連如月皺眉:“金旭多大了?”

    “快十五了。”

    這麼小?

    別說赫連如月,連雲夙音也是皺眉。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守着鬧過鬼的義莊,照顧一羣比他更小的小孩,聽着怎麼這麼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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