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李世民本身軍功蓋世不怕武將造反,李治隨他多年耳濡目染也把這些武將都小看了,說出的話自然就強硬。
李治若是遇上文臣他未必敢這麼直接。
這話聽在尉遲父子耳中自是心寒不已,尉遲寶琳雖然對待李治強硬對李世民卻是極爲敬畏,聽見李治擡出李世民來壓他心裏十分屈辱,又不敢繼續強硬下去。
可是尉遲寶琳向來剛直沒有急智,剛纔那樣強硬一時間他根本轉不過來,當場站在牀前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從臉到脖子都憋成了豬肝難看至極。
李治見此十分惱怒,臉色鐵青地與尉遲寶琳對峙,暗道:這尉遲家仗着有幾分功勞就敢欺辱本王,難怪父皇和李承乾都不重用他們。
“小公爺您累了一天先來坐下喝杯水吧,且請兩位太醫好好爲公爺珍治。”尉遲家的管家見了,忙走上前扶着尉遲寶琳往牀對面的椅子而去。
兩個御醫得到李治的暗示,低着頭走到尉遲恭牀邊開始給尉遲恭珍治。
通過望、聞、切三種珍病的方式(病人“昏迷”不能問)他們也遇上跟吳大夫一樣的問題,根本珍斷不出尉遲恭得了什麼病。
而且御醫遠比吳大夫有眼色,知道此時雙方劍拔弩張,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能說尉遲恭沒有病。
兩個御醫彼此互看一眼,然後低下頭繼續爲尉遲恭珍治。
“呼——呼——呼——……”
尉遲寶琳呼呼喘着粗氣,他見兩個御醫遲遲不說話,心裏越發的急燥起來。他剛纔可是親眼看見吳大夫給尉遲恭鍼灸後,尉遲恭身體都有反應了,應該讓吳大夫繼續施針的。現在被兩個御醫耽誤了這麼半天,耽誤了阿爺治病怎麼辦?:
李治扭頭看一眼尉遲寶琳心裏也開始着急,今天他來到鄂國公府本意是拉攏尉遲恭共同對付李承乾的,現在事情鬧到這一步他想拉攏尉遲恭是不可能了。
可也不想把尉遲恭逼到李承乾那邊去。
“鄂國公到底得了什麼急症?”李治說話的聲音語調都很從容,可是屋裏的人都聽出了他心裏很急切。
面對尉遲恭的情況兩個御醫早就黔驢技窮,聞言慌忙起身行禮然後一起皺着眉頭思索怎麼說。
“嗯……”
兩人同時嗯一聲,李治不由皺起眉頭。
其中一個只得硬着頭皮道:“回晉王殿下,鄂國公的病很是奇怪,臣等一時之間難以,難以……。”
李治聽了心中暗想:
尉遲恭是裝病?
還是真得了什麼奇病?
李治正皺着眉頭思索那邊尉遲寶琳已經不能忍耐了,大聲質問道:“難以難以,難以什麼?不就是沒本事嗎?”
李治扭看見尉遲寶琳已經站起身來眼睛瞪的水牛一樣,兩個御醫卻低着頭不敢吭聲,頓覺不妙,忙賠着笑臉道:“剛纔吳大夫也沒有珍出鄂國公得了什麼病,可見這病確實不好治——”
尉遲寶琳此時已經怒不可遏,兩步走到李治面前,兩眼通紅瞪着李治道:“剛纔吳大夫給阿爺鍼灸已經見效了,本來要繼續施針的卻被這兩個蠢貨耽誤了半天——”
李治被尉遲寶琳氣勢所攝不由後退一步,心裏更是大呼糟糕,暗道:若是這尉遲恭就此死了,尉遲寶琳豈是不要給本王扣一頂耽誤醫治的罪名?
一邊說着還一邊往後退,他帶來的兩個御醫也連忙往退。
尉遲寶琳看着李治喘了半天粗氣,才怒哼一聲,回身誠懇地對吳大夫道:“吳大夫與我家相交多年,請你一定要治好阿爺的病。”
吳大夫心裏苦笑但也不敢說什麼只是躬身低着頭道:“不敢不敢。”然後俯身開始再次給尉遲恭鍼灸。
躺在牀上的尉遲恭此時心裏很慶幸,他在回來的路上沒有給尉遲寶琳暗示,否則尉遲寶琳在精明的李治面前非得露出破綻不可。
那樣一定會引起陛下的疑心,陛下起了疑心會怎麼對他和尉遲家?
想到這裏尉遲恭就覺得心寒,說起來他也是爲大唐立下了汗馬功勞的人,可是卻幾次被捲入皇位爭奪中去,第一次是李建成、李元吉和李世民之間的爭鬥。
當時李元吉拉攏他不成就要把他和程咬金一起弄死,那一次他站隊李世民最後獲勝,本以爲從此奠定他尉遲家數世富貴,可是誰能想到皇太子李承乾崛起後又與李世民產生了矛盾,他們這些老臣再次面臨選擇站隊的尷尬。
原本他們不看好李承乾的,可是他們父子之間幾次爭鬥都是大臣和老將喫虧,支持李泰的張亮等人被殺也就算了,可是支持李世民本人的大臣也被李世民處理了,房玄齡跟做了十多年宰相了說貶就貶了,還有程咬金甚至長孫無忌都往嶺南走了一遭。
如今他心灰意冷辭官居家多年,李世民父子之間的爭鬥,真是……
尉遲恭想着這些越發堅定他要置身事外的想法,無論吳大夫是用針扎還是用艾燒他都一動不動忍着,誓要把裝死進行到底。
尉遲恭死挺着不醒來屋裏的人越發焦急。
時間一分一妙過去,尉遲恭身上扎滿了銀針,燃燒艾草的青煙積在屋裏如薄薄的藍霧在屋裏飄蕩,使屋子裏顯得悶熱異常。
屋裏人都沒有了說話的慾望,只是兩眼緊緊盯着牀上的尉遲恭和正在的給他扎針的吳大夫。
吳大夫早就汗流浹背,感覺身後有幾把刀子正一直在戳他的後背,看着尉遲恭沒有一點要醒來的跡象。
尉遲寶琳看尉遲恭沒有一點動靜,又看看同樣坐在屋裏的李治,看李治那張小白臉到了此時依舊不急不躁的,尉遲寶琳牙關咬緊,額頭青筋突起,拳頭握的“嘎嘣嘎嘣”的響。
尉遲家的管家嚇心肝直顫抖,悄悄往前走一步準備隨時抱着尉遲寶琳。
不知過了多久,尉遲寶琳鬆開了拳頭,悲從中來,兩行清淚默默從眼裏淌下。
“小公爺!”吳大夫一臉無力地喊一聲。
第三遍鍼灸做完尉遲恭依然沒有任何起色,吳大夫便不再抱一絲僥倖,想要如實稟報尉遲恭的病情。
不過他的毛病是改不了,在病人家屬面前總想把病情說的嚴重一些,只是這一次尉遲寶琳被尉遲恭的病和李治給的壓力弄的心力憔悴。
見吳大夫一臉無力的表情就以爲尉遲恭要死了,情緒瞬間失控,改默默流淚爲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