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象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是地上斑點血跡仍告訴着看客剛纔發生的事是真的。
“公子,小女子感謝您的大恩大德,救我和老父於水火之中,小女子允姒無以爲報,只盼今生能結草銜環以報公子大恩!”允姒眼角含淚就要下跪,她的父親亦然。
小三兒雙手一託,扶着倆人笑了笑道“與爾鏹三百,小惠何足論。莫學銜環雀,崎嶇謾報恩。而且這事與你們無關,這幾個地痞辱我母親,並不是爲了你們。”
允老頭嘴角動了動“公子,那幾個地痞流氓的主家背後主子勢力那麼大,您不怕他報復?”
允姒心頭一緊,臉色發白,緊張道“對啊,公子,您要不和我們離開這裏吧?”
“逃跑?不用,你們都安心,先坐下吧。店家,整點喫的上來……”小三兒道。
“恩公!這……”允老頭越想越後怕,忐忑不安四面打量着。
“公子?真、真不怕?”允姒事後和她老父一樣,生怕一會兒竄出一幫如狼似虎的官差或者是士率帶着枷鎖把仨人拘去了。
“沒事,死了幾個蟑螂罷了!”小三兒安慰着道。
這時店家奉上了兩碟煎餅,小米粥,父女倆人如坐鍼氈,坐立不安,目光不時望向大道上。
“嘿!這位公子,夠爺們的哇,很帶勁道,老率頭佩服佩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斷了一條腿的老率頭舉起陶碗笑道。
“老率頭,幾十年難得一見精采的場面,咋就這樣吝嗇?蒙老鬼,上一罈正宗的秦酒,老子今天要敬一位大英雄。”獨臂的老哨頭從破舊的麻衣中搗出了一把銅錢、刀幣。
老率頭蒼老的臉上漲紅,放下了陶碗,頸部青筋暴起,從懷中掏出來一些圜錢,啪在案几上
“老哨頭,老子當年面對幾萬魏狗亦不曾當過孬種,天然居的百年仙釀咱請不起,區區幾十文,還能吝嗇?這秦酒我出一半……”
小三兒看着他們的殘軀與衣着打扮,就知道是戰場上的倖存者,難怪臉上總有些若有若無的肅然。
看那幾個補丁卻知生活上絕對不是容易,然那份豪氣卻是老秦人獨有的。
並不是其它的六國沒有豪氣,自古燕趙多豪傑能留傳下來,估計也不差。
西秦獨有的是什麼樣的豪氣?或者是傲骨。
是自上而下,從最高一國君王,到田間鄉農婦孺、百工坊市平民百姓,似乎都在骨子裏蘊藏着一份狼性,不屈,傲然。
此有地域原因,西陲隴右隴西邊境有着遊牧民族不間斷擾襲,加之東面與魏連年征戰,能不保持着那份血性?
歷史上秦獻公中箭身亡是什麼原因?是因爲身先士率。
又是因爲什麼一國之君要以身犯險,難道真的是國君好戰如命?
小三兒估計是秦獻公因爲軍隊掌控力,老世族的勢力太大,國君唯一依靠的是什麼?
裏面的人也很多孟、西、白等老世族的軍率部將在。
能壓住他們的只能是勇猛果敢,如果是縮在宮中發號施令,估計早就讓文武百官架空了,這個可能是主要原因。
小三兒收回思緒,長身一拱手,笑道“兩位老大哥,那能讓您倆請酒,應該是小子相請,看你們的殘軀就知道是爲秦國的國土臣民立下不少功勞。
我等能安然坐於此處喫喝玩樂,都是有爾等烈士英雄爲國拋頭顱灑熱血,才換來的和平悠閒,所以要請酒、敬酒,必須是小子也!”
“好——!幹——!”兩個老率一聲大喝,舉起店家給仨人酙滿了蒼勁冷咧的秦酒,仰頭一飲而盡。
“再來一碗……”
“幹——!”
“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
修我戈矛。
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
與子同澤。
王於興師,
修我矛戟。
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
與子同裳。
王於興師,
修我甲兵。
與子偕行!”
茶肆內的食客紛紛打着木案几,與圍觀黔首一起高聲吟唱起來。
獨有的濃烈古風吟唱令到小三兒亦不禁打着木案几,放聲高吟這首無衣《秦風》!
唱完老秦人不禁熱淚盈眶。正當感慨萬千之時。
遠處傳來兩種聲響,一種是衣甲磨蹭聲,一種是鎖骨鏈的上下跳動聲。
“讓開,讓開,城防將軍辦事,閒雜人等速速讓開……”一個士率高聲叫道,後面跟着一小隊十人,當先一人馬壯盔矛閃亮,面容肅殺。
“櫟陽令到,官差辦案,閒人迴避……”四個衙役簇擁作一個老頭而來。
櫟陽令乃老甘龍提拔的新興世族代言人,聞報有人當街斬殺甘家小公子之下人,連忙領着人匆匆忙忙趕來,平肩輿轎子也不坐了。
“是誰膽敢當街行兇,目無王法?”城防偏將按劍在馬上,冷冷的掃射着衆人。
“是那個吃了豹子膽屠殺良民,本官要依法逮捕作案犯人。”櫟陽令臉上陰沉,一挺雞胸,三角眼寒光閃閃瞅着茶肆內的酒客。
城防偏將和櫟陽令對視一眼,點了點頭,當是打了招呼。
“誰是罪犯?”
他們也沒有看見小三兒的正面,只是見到側面。見到衆人目光聚焦到一個紫衣人的身上。
因爲內裏黑暗,也看不太清楚面孔。
“好大的狗膽啊,見到本官居然敢安然跪坐,如此窮兇極惡之徒本官還第一次見,來人,將此獠上枷鎖,押回官署打入大牢!”櫟陽令寬袖一拂,冷冷道。
允姒倆父女臉無血色,渾身顫抖,憂心匆匆望着小三兒,小三兒微笑着安慰着她。
老率頭、老哨頭眼內見此情況亦擔憂不已。
“諾,遵大人令!”衙役大呼一聲,臉孔猙獰,刀出鞘,提着枷鎖就要上前。
而城防偏將也舉起手,弓上弦,劍出鞘。
劍拔弩裝,可謂一觸即發。
“櫟陽令,好大的官威呀!”
小三兒長身而立,手抓着一把黃豆,端着一碗茶踱步出了茶肆內。
充足的光線照射下,那身騷氣滿幀的紫披風分外耀眼。
“咦,此狗才怎麼那麼眼熟?”櫟陽令三角眼呆了一下,腦袋不停轉動着,突然間,閃過一個人影,腦門冷汗,雙腳顫抖。
城防偏將一見小三兒,亡魂皆冒,大聲道,住手,連忙滾鞍落馬,單膝一跪,高聲道“未將嬴紇參見王師!”
身後的士率連忙收起弓,放下劍,單膝跪地,高聲道“參見王師!”
櫟陽令雙腳一軟,跪在地上,雙手一拱,哆嗦着道“櫟陽令秦壽參見王師!”
那四個衙役嚇得臉色蒼白,枷鎖扔了撲通跪地行禮。
城防偏將嬴紇暗地叫苦,馬的,報信的是那個王八蛋,敢害老子,昨天他見過小三兒,左庶長嬴虔將軍在他的身邊。
這下慘了,對着君上、左庶長的老師劍拔弩張,雖然說是嬴氏中人,這次好不容易得到的東門偏將估計懸了,看來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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