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樹枝燒的差不多了之後,幾人扒開了剩下的火星和灰燼,露出了埋在下面的鳥蛋。
“看樣子,應該是熟了……”葉蕎經常下廚,所以對於這些東西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
小五聞言頓時歡呼一聲,撿了兩根粗樹枝,小心翼翼的把一直鳥蛋夾了出來。
因爲剛剛從火堆裏面拿出來,蛋還很熱,已經因爲溫度過高有了裂痕。
小五一邊吹着鳥蛋,一邊倒手,相當費力的剝開一隻鳥蛋,然後遞到葉薇的面前。
“二姐,你身體不好,你先喫!”小五說完,笑着看向葉蕎,“大姐,等我再剝一個雞蛋,就給你!”
“知道了!小五最乖!”葉蕎自然不會和自己的妹妹爭嘴,不過還是微笑着誇獎了一臉邀功的小五,並且朝葉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收下小五遞過來的鳥蛋。
葉薇慢慢伸出手,一顆潔白的,帶着褐色不規則裂紋的鳥蛋落在了她的掌心。
因爲距離被從火中已經拿出來了已經有了一點時間,所以鳥蛋已經不是很燙了,只是帶着暖暖的溫度,一直暖到了她的心裏。
小五是家裏最小的孩子,葉蕎是最辛苦的人,可是在有好喫的的時候,這兩個人居然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她,要把最好的東西留給她。
所以……
這就是有家人的感覺嗎?!
“我等你們一起喫……”
葉家現在日子雖然不比以前,但是比起一般的莊戶人家來說,卻並不算差,只不過葉海英在與不在的落差讓張氏對銀錢更加渴望,也更加儉省。
這樣的儉省首先便表現在對於喫食的控制上——
除了男人的那桌之外,女人這桌上所有人的食物都是有一定數量的。
也就是說,每天每頓飯要做幾個菜,放多少米麪,甚至油和醬油,都是要經過張氏同意的。
而蔣氏今天早上把飯燒壞了,自然是不能補的,所以除了葉老爺子和葉海利還有張氏三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沒有喫飽。
葉蕎已經接近成年人,小五正在長身體,葉薇則是大病初癒,正需要營養。
這種情況下,幾個鳥蛋算是彌補了她們胃裏和心理的“空虛”。
肚子填飽了,野菜也挖到了,姐弟幾個不想回去看張氏和蔣氏的臉色,便乾脆半躺在樹下聊天。
小五畢竟年紀小,一開始的時候還老老實實待在一旁聽葉蕎和葉薇說話,可是過了一會兒之後,他就受不了了,從地上爬起來,打算到附近去玩。
葉蕎對此很擔心:“不行!小五,你不能亂跑,人家都說這山上不安全……”
“不安全?難道之前出過什麼事情嗎?!”葉薇聞言好奇的道。
“那倒是沒有……”葉蕎仔細回憶了半天,最後搖頭道,“不過我聽人家說過,山上好像有猛獸,不過沒人看見……”
“那怕什麼……猛獸一般不會靠近人居住的地方……”葉薇衝着葉蕎使了個眼色,“再說,你看小五的樣子,這附近應該已經被他跑遍了吧?”
葉蕎聞言一愣,小五卻是後退了一步,用手撓了撓腦袋,露出了一臉心虛的神色。
葉蕎見狀,無奈的道:“行了行了,不管你了,玩兒去吧……”
小五聞言一聲歡呼,頭也不回的便往樹林裏面跑去。
後面葉蕎忍不住衝着他的背影高聲道:“慢點跑,別摔着了……”
見小五跑的不見人影,葉蕎才無奈的搖搖頭:“這個小五,真是的,像個小皮猴子一樣……”
說完,她忍不住有些埋怨的看了葉薇一眼:“我說他他不聽,可是他聽你的,你卻不管他,還幫着他說話……”
“姐!我哪兒是幫着他說話啊……”葉薇被葉蕎瞪了之後,立刻叫起了撞天屈,“你沒發現小五對這邊熟的不得了嗎?估計這片兒他已經玩兒慣了吧……”
見葉蕎麪上還有些擔心,葉薇忍不住勸道:“姐,你就別多想了,小五雖然年紀小,但是還是很聰明的,他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再說,不是還有我們呢麼……”
葉蕎原本就不是很有主見的性格,再加上葉薇說話的語氣比較堅定,所以她也便被說服了,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沒有再說話。
姐妹倆就這樣吹着風,看着遠處田裏的人影在辛苦的工作,過了好一會兒,葉蕎纔開口道:“薇兒,你……究竟有什麼打算?”
葉薇聞言,轉向葉蕎,認真的道:“那你呢?”
她頓了一下,又道:“或者說,你以後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
葉蕎沉默了許久,輕聲開口道:“我真的沒想過……”
“之前爹在的時候,我就想着女孩兒家該學些什麼,於是便跟着娘學做飯,學繡帕子,有空的時候便幫娘照看小五,那時候的生活真的想起來很美好,也遙遠的有些不真實。”
“爹走後這一年多的時間裏,咱們幾個的情況你也知道,我還能有什麼想法呢?”
“要說真的有的話,我只希望娘能夠不再受氣,希望小五能夠上學唸書,希望你……能有個好歸宿,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葉薇默默的聽着葉蕎的心裏話,聽到最後忍不住開口道:“那你呢?姐?”
“啊?”葉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葉薇的意思,愣愣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是說你啊,姐。”葉薇輕聲道,“你說了娘,說了我,說了小五,你沒想過你自己嗎?”
“我?”葉蕎一愣,隨後沉默了下去。
許久之後,才輕輕地開口道:“我沒想過。”
她突然擡起頭,看着遠處的天空,又沉默了許久,才道:“現在葉茵和方家馬上要定親,估計很快便會成親了,按照奶的脾氣,在那之前,應該會給我……給我……”
“只是,到時候就不能再家裏幫襯着娘,還有照顧你們了……”
畢竟是不到十五歲的女孩子,葉蕎猶豫了半天,還是沒把“給我找個人家嫁了”說出口。
不過有些事情不用說,葉薇也明白,她點了點頭,突然道:“那……姐,你想過,要找個什麼樣的人家嗎?”
“傻妹妹……”葉蕎聞言苦笑,“這個我做不了主,娘也做不了主……到時候,還得是奶說了算。”
話是這麼說,姐妹二人心中都明白,張氏給葉蕎選擇的人,應該不會看對方的人品,只要彩禮出的夠,哪怕是續絃、鰥夫,或者是殘疾,甚至是傻子,怕是都可以的。
想到這裏,葉蕎苦笑了一下:“我能要求什麼,只希望對方能同意我幫襯一下你們,就是我最大福氣了……”
看着一臉平靜,彷彿已認命的葉蕎,葉薇心裏酸酸的,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面前這個長相清秀的女孩子,才只有十五歲,在後世,只怕正在度過自己無憂無慮的校園生活。
可是在葉家,她卻面臨着繁重的家務,刻薄的祖母,懦弱的母親,還要照顧年幼的弟妹。
這些原本都不是這個稚嫩的肩膀應該扛下來的責任……
可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一點都不埋怨,只是一心一意的爲家人着想,哪怕是自己的婚姻,也絲毫不擔心。
她唯一擔心的,是嫁出去之後,婆家的人會不會同意她照顧母親和家裏的弟妹……
這樣的女孩……這樣的女孩子……
葉薇眨了眨眼睛,看着葉蕎,突然笑了:“姐,你放心吧,相信我,你的福氣絕對不只有這點!”
“以後,我們一定會有一個高大英俊,溫柔體貼的姐夫……”
葉蕎和葉薇不同,她畢竟是隻有十五歲的女孩子,就算心裏再怎麼擔憂,聽見葉薇這麼說,還是忍不住會害羞。
她半嗔半怒的瞪了一眼葉薇,嘴裏不軟不硬的斥道:“小小年紀,胡說什麼?咱奶知道了,又要罵人了!!”
葉薇知道葉蕎會這麼說是因爲害羞,所以被訓斥也不在意,只是看着葉蕎,認真的道:“姐,我真的沒騙你……爹不在了,以後我會努力,讓你和小五還有娘過上好日子……”
葉蕎聞言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葉薇,欲言又止:“薇兒,你……”
“姐,你想說什麼?”葉薇看着葉蕎,用目光鼓勵她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或許是受到了鼓勵,葉蕎猶豫了一下,再度開口道:“薇兒,其實,你不用這樣……”
“啊?”葉薇一愣,“這樣?怎樣?”
葉蕎嘆了口氣:“之前你的性格特別內向,連家裏的人也不願意多見,整天躲在房間裏,不說話也不出門。”
“可是自從你被救下來之後,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你性格外向了許多,也和我跟娘還有小五親近了,我心裏真的很高興……”
“可是我這心裏,總是有點不安……有點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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