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一卷 故人歸 第一百一十四回 終於見光了
    什麼人這麼沒人性,竟然殺了滿村手無寸鐵的人,連老幼婦孺都沒有放過,難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嗎?

    幾人百感交集,臉色陰晴變化不定,說不上是震驚還是恐懼,或許更多的是對人性底線的重新認識。

    韓長暮深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吩咐孟歲隔:“把飛奴放出來吧。”

    孟歲隔點頭,把掛在馬背上的籠子打開。

    飛奴撲簌簌的從籠子裏飛了出來,在金鉢谷的上空不斷的打轉盤旋,竟然還發出一聲聲咕咕悲鳴,頗有泣血之意。

    是這裏了,飛奴最後見到輜重車隊的地方,就是這裏了。

    韓長暮在山谷中巡弋了一圈兒,彎腰捧起一捧沙土,在指尖搓了搓,淡淡道:“搜吧。”

    孟歲隔等人呼啦啦散開到各處,仔細搜查起來。

    每一處坍塌的廢墟,每一棵倒伏的枯樹,都被仔細翻過,只可惜上頭佈滿了厚厚的塵垢,歲月的流淌皆被深藏其中,並沒有半點新鮮的痕跡。

    越是搜查的仔細,越是失望的刻骨。

    半晌過後,顧辰匆匆過來,臉色有些凝重,低聲道:“公子,西邊兒發現了車轍印子。”

    韓長暮的神情一凜,忙跟着顧辰走過去。

    莫賀延磧裏風沙大,大風一陣狂卷,沙土礫石滿地滾動,不管什麼痕跡,都能隨風飄散,半點蹤跡都留不下。

    這也是爲什麼韓長暮一行人查到現在,也沒能查到輜重車隊的下落。

    可西邊兒卻能留下車轍印子,這不得不令韓長暮生疑。

    懷疑是有人刻意留下的痕跡,用來誤導他們。

    可等趕到了西邊兒,他頓時明白了過來。

    西邊兒從前應當是從前金鉢谷裏的海子,乾涸之後變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鹽鹼地,旁邊繞着種了一圈紅柳樹,只不過從前的茂盛綠蔭,如今已經蕩然無存了,只殘存了枯槁的樹幹。

    這茫茫鹽鹼地裏,並沒有被太多的沙土覆蓋,露出一圈圈圓形漣漪的痕跡,正是當年水澤蒸發萎縮留下的痕跡。

    而這鹽鹼地上,一行淺淺的車轍印,雖然極淺,但落在幾人眼中,格外的觸目驚心。

    幾人蹲在鹽鹼地裏,仔細查看起來。

    韓長暮以手爲尺,丈量了下車轍的尺寸,如釋重負的點頭:“的確是軍裏的輜重車樣子。”

    姚杳仔細端詳着車轍印子,微微蹙眉:“看樣子,輜重車隊到達這裏時,這裏曾經下過一場雨,纔會留下這車轍印子,而這場雨之後,直到現在,這裏都再未下過雨了。”

    顧辰認同:“公子,會不會是輜重車隊行到此地,進來避雨,隨後遭遇到了攻擊。”

    孟歲隔卻搖頭:“咱們剛纔搜查了這裏的所有房舍,並沒有看到有新的激烈打鬥過的痕跡,攻擊應當不是在這裏發生的。”

    陳珪望着仍在高空盤旋的飛奴,疑惑道:“可若飛奴不是在這裏遇到的輜重車隊,爲什麼始終在這裏盤旋,不肯飛走呢。”

    王顯仔細在車轍印子上摩挲,突然訥訥開口:“公子,輜重車隊從這裏走的時候,是空的。”

    “空的?”幾人驚呼,蹲下身來,再度仔細一看,才點頭讚歎王顯的心細如髮。

    這車轍印子實在是太淺了些,的確不是負重的模樣。

    只是令人疑惑不解的是,空的輜重車走過此地,那麼,餉銀去哪了。

    幾人圍着鹽鹼地,頗有些一籌莫展。

    原以爲找到了輜重車,事情便會有轉機,誰料卻更加錯綜複雜,迷霧重重了。

    是誰帶走了餉銀,又是誰留下了這一串空的輜重車。

    外頭突然傳來一聲驚呼,雜亂無章的腳步聲,馬蹄聲,嘶鳴聲,在寂寥的山谷中迴旋。

    幾人變了臉色,急匆匆的翻身上馬,向外頭走去。

    只見方纔掩埋了乾屍的地方一片混亂。

    康老爺一行人竟真有幾分本事,不知什麼時候,衝開了傳令兵的刀鋒,大着膽子再度下到谷底。

    下來以後發現並沒有什麼危險,只是場景嚇人了些,他們的膽子也就越發的大了,竟然在那些埋了百年的乾屍身上翻動起來。

    顧辰臉色突變,所查之事沒有進展的晦氣都撒在了這些人身上,劈手就是一梭子飛了過去,砸的黃沙漫天飛揚,凶神惡煞的聲兒就在這黃沙中飄蕩大喝:“你們活膩了是嗎?”

    李護衛嚇得一個激靈,手上舉着的一根白森森的骸骨,頓時掉在了沙土堆裏。

    他梗着脖頸,賭一把這些人不敢濫殺無辜,嘴硬道:“這金鉢谷又不是你們的,憑什麼我們不能下來。”

    話還沒說完,顧辰和陳珪就衝了過去,一人一把劍,頃刻間就架在了李護衛的脖頸上,劍鋒裏沒有殺意只有晦氣,把李護衛的那點匪氣嚇得不敢冒頭了。

    陳珪罵罵咧咧,把剛纔受的那點氣都撒在李護衛身上:“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翻東西,老子活劈了你。”

    李護衛再硬氣,脖子也是肉長的,一劍劈下去,腦袋也得飛。

    這幫人不發怒時,看着一個比一個斯文,犯起混來,一個比一個像斯文敗類。

    李護衛不敢跟刀劍硬碰硬,轉頭跟康姓薩寶對了個眼神,領着人呼啦啦撤到金鉢谷的邊緣,冷眼看着這些人要幹些什麼,或許運氣好,還能撿個漏兒。

    這些人看多了死人,也摸慣了屍首,一截骨頭拿在手裏,不用別的法子,只消摸一摸,就能知道是個什麼骨頭,是人身上的哪塊骨頭。

    顧辰拿起方纔李護衛手裏掉下來的骸骨,兩指在上頭一搓,拿給韓長暮看:“公子,這是腿骨,大腿骨。”

    韓長暮用兩指夾着骸骨,眸光微冷,絲毫不覺得噁心,像是看什麼稀世珍寶一樣,看着這截骸骨,在上頭指指點點:“你們看這,有一處刀傷,這樣深可見骨的刀傷,唯有突厥刀能做到。”

    突厥刀與漢人使得刀不同,並非直刀,而是彎刀,刀身上佈滿鋸齒狀的花紋,刀鋒極薄而鋒利,若力量足夠,能輕而易舉的將人一刀攔腰斬斷。

    這截骸骨上的刀痕極淺而細薄,陽光下閃着白森森寒津津的光。

    姚杳偏着頭,嗓子有點兒乾澀,那聲兒有點啞:“突厥刀砍得印子我倒是沒看出來,不過難爲這骨頭剔的這麼幹淨,半點皮肉都沒帶着。”

    跟隨韓長暮進入莫賀延磧的傳令兵走上前,看了看,道:“莫賀延磧裏的屍身,一般多是像這沙裏埋的乾屍,屍身被風乾,皮肉不腐不壞,衣裳完好無損,這根骸骨,倒像是被什麼東西啃的。”

    孟歲隔嘖了嘖嘴:“啃的這麼幹淨,會是狼嗎。”

    傳令兵搖頭:“或許是,或許不是,莫賀延磧裏奇怪的蟲獸太多了。”

    韓長暮伸手,捧起一捧沙土,又仔細的聞了聞,朝着姚杳道:“阿杳,你聞聞,這沙土裏可有什麼味道。”

    姚杳疑惑不解的趴在沙土上,鼻尖微皺,連連輕嗅:“公子,有點腥,我不能確定是不是血腥氣,沙土一般都會有腥氣的。”她眸光一閃:“公子,挖吧。”

    有一根骸骨,或許就會有許多根骸骨。

    不挖開,怎麼會知道這下面埋着什麼意外。

    韓長暮點頭,乾脆利落的吐出一個字:“挖。”

    孟歲隔擼起袖子,幾人齊齊上前,拿着鏟子之類的東西,十分利落的開始挖。

    顧辰見姚杳也湊了過來,伸手一攔,嘿嘿直笑:“你就裝一下嬌羞羞軟綿綿的小姑娘,在旁邊看着,可好。”

    “......”姚杳瞟了顧辰一眼,權當沒聽懂他的意思,跳到沙坑裏,拿着鏟子開始挖。

    顧辰啞然失笑。

    真是白瞎了兩隻水靈靈的大眼竟,糟蹋了自己一番憐香惜玉的心。

    最上頭那層板結成塊的沙土被挖開,內裏就是鬆軟的沙土,一鏟子插進去,沙土揚到一旁,又有細細碎碎的沙土滑下來,填埋住剛剛挖開的沙坑。

    但架不住人多勢衆,手腳利落,這片沙土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稀薄下來。

    “噹啷”一聲,顧辰手上的鏟子碰到了個什麼東西,他忙撂下鏟子,用手扒開沙土,又是一根白森森的骸骨,上頭沒有掛着半點皮肉。

    只是這根骸骨森然光潔,沒有刀痕。

    姚杳那也有了發現,她蹲下身,扯住露出沙土堆的一點灰突突的布頭。

    她愣了一下,緩慢的往外拽,往外拽,拽出了一件兒灰頭土臉的衣裳。

    半舊的褐色短打,素面無花,落在人羣裏,半點兒不惹眼。

    她抖了抖上頭的沙土,皺着眉遞給韓長暮:“公子,若我沒記錯,這是您的手下的裝束吧。”

    韓長暮心下一沉,皺着眉看着:“接着挖。”

    挖出了料想之中的意外,幾個人幹勁兒十足,悶着頭不停的挖,挖的沙土肆意飛揚。

    也不知道這幾個人是無心的,還是故意的,手上的鏟子揮動不止,沙土被高高揚起,一鏟接着一鏟,撲簌簌的都往康老爺一行人身上臉上咋,嗆得康老爺這些人個個臉色鐵青,連連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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