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三百二十九回 黑心少主
    韓長暮不顯山不露水的笑了下,他仔細查過袁崢容和王聰家中之事,知道袁崢容家裏妻妾成羣,子嗣興旺,光是兒子就生了九個,女兒更是不知道有多少,上回在刺史府出事的那個,正是袁崢容的八女兒。

    至於王聰,就比他的哥哥低調許多了,家裏就一妻一妾,生有二子一女,相較之下就清淨的多了。

    韓長暮心裏很明白,王聰進京不單單是爲了入兵部做個主事的,他必然還有別的要緊事要做,但是他竟然將妻妾子女都帶了來,竟不怕這些人拖累了他嗎?

    韓長暮的眉峯緩慢鬆開,兩道淺淡的皺痕轉瞬即逝,他抿了一口蔘湯,繼續問:“那,靈通可留意到那府裏有沒有護衛家丁之類的蹤跡?”

    包騁微微皺眉,仔細想了一下當時的情形:“天太黑了,那府裏黑洞洞的,府門上連塊匾額都沒有,若不是我親眼看到那人敲門進去的,我真以爲那是處荒宅呢,不過,那人進門的時候,出來開門的是個老漢,顫顫巍巍的路都走不利索,看起來足有六十好幾了。”

    韓長暮瞭然一笑,王聰和袁崢容是同母兄弟,憑袁崢容執掌一州的勢力,王聰拖家帶口的進京,袁崢容不可能不給他帶一些人手,以備不時之需。

    看來,王聰十分謹慎的藏起了這些人手,當做出其不意的一記暗手。

    當然,這些事情並不是令韓長暮最意外的,最意外的則是王聰熟知長安城裏巡夜的規矩,竟然還可以巧妙的避開。

    要知道每日宵禁後的武侯巡夜,並不是簡單的明面上的騎卒巡查,還有隱藏在屋脊上,暗地裏的暗哨巡查,這些暗地裏的巡查地點和人,是每日都會變化的,左右街使會在每日巡查前的半刻纔會將巡查路線通知下去。

    而且,每一隊暗哨都不清楚別的暗哨的巡查路線,就更別提向外傳遞消息了。

    王聰能避開明面上的騎卒巡查,這並不奇怪,騎卒的巡查路線都是固定的,一月變換一次,可他同時還能避開暗哨的巡查,這就足以令人心驚肉跳了。

    要麼是左右街使出了問題,要麼就是武侯鋪出了問題。

    韓長暮想到這裏,擡眼望了望姚杳。

    不止王聰熟知長安城巡夜的規矩,姚杳也是十分清楚的,當初他跟蹤姚杳,就發現她可以避開所有的暗哨,當時他就心存疑惑,想問來着,但是事情一多,便忘了。

    他思忖片刻,沉聲開口:“姚參軍,若本官沒有記錯,你也是可以避開城裏的巡夜之人的。”

    聽到這句話,包騁目光詫異的在韓長暮和姚杳中間打了個轉。

    莫非,韓長暮疑心姚杳?

    他是這樣想的,卻並不敢這樣問,他到底還是懼怕內衛司的。

    可冷臨江不怕,他猛然站起身,哐噹一聲帶倒了胡牀,脫口而出:“久朝,你這是何意,阿杳不會刺探這些隱祕,更不會向外泄露的。”

    姚杳反倒是很鎮定的,絲毫沒有意外韓長暮會這麼問她,甚至她對於韓長暮憋了那麼久纔開口問她這件事,還很是意外,她還以爲他抓了她個現行,當下就應該問了的。

    只是,問也是白問,她是不會說的。

    她不慌不忙直視韓長暮的雙眸,淡淡開口:“是,卑職可以避開,至於緣由,此乃隱祕,恕卑職無法直言相告。”

    韓長暮聞言,目光一凜,便明白了姚杳的話中之意,這隱祕並非是她的隱祕,而是北衙禁軍的隱祕,是聖人的隱祕,她,不能說。

    冷臨江打了個哈哈:“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不得了的大事。”他喝了半宿的花酒,着實有些上頭,伸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額角,問韓長暮:“久朝,那王聰調入兵部任主事,與我們一同入京,這一路上盡心保護漢王殿下,我也盯了他一路,你若說他有問題,我着實沒有看出來。”

    姚杳笑眯眯的瞅了冷臨江一眼,朝着他擠眉弄眼的,那意思就是在說,你那個死魚眼,能看出來個啥啊。

    冷臨江顯然看懂姚杳的這個眼神兒,嘁了一聲:“你還當我真是死魚眼啊。”

    姚杳挑了下眉:“大人,在敦煌的時候,卑職曾偷聽到袁崢容和王聰的密談,王聰進京另有事情要做,聽袁崢容的口氣,還曾經要他去見一個極其重要之人,卑職猜測,那人會不會就是今日卑職跟蹤之人。”

    韓長暮點了點頭:“你仔細說說那人的模樣。”

    雖然他心裏已有七八分的肯定,但還是要聽姚杳親口說一下,才能確定那人是不是謝良覿。

    姚杳一向記憶過人,那人又生的實在豔麗驚人,她記得着實深刻,一字一句的描述下來,倒是說了個八九分相似。

    韓長暮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更漏一聲一聲的,在沒有人開口說話的房間裏不斷迴響。

    今夜的月色並不明亮,昏暗無光,被白而透的窗紙一篩,漏進房間裏便成了薄薄的一縷,星星點點的輕塵在這一縷若有似無的月色中搖曳輕漾。

    韓長暮的神情晦暗不明,屈指輕叩書案,緩慢道:“阿杳,在敦煌的時候,我曾去見過四聖宗的少主謝良覿,按照你的描述,我能確定,此人就是四聖宗的少主謝良覿。”

    衆人聞言,皆是一愣,姚杳愣的更加猝不及防。

    這可是青天白日,哦不,深更半夜,劈下來好大一個雷啊。

    那位少主謝良覿的心思有多歹毒,行爲有多詭異,在隴右道的時候,他們在他的手裏吃了多少虧,姚杳是心知肚明的。

    這樣一個心眼兒又黑又多的人進了京,定然不是來做大善人的。

    不是做善事的,那就是來作惡的,是來撥弄風雲的。

    姚杳張了張嘴,錯愕不已:“這麼個禍害進京了,京裏要不平靜了。”她頓了一頓,突然又道:“他怎麼捨得隴右道那麼大的勢力,進京來了,京裏有什麼東西是他勢在必得的嗎?”

    冷臨江對這位少主的事情知之甚詳,畢竟當時韓長暮和冷臨江因爲霍寒山的案子提前返京,是他留在了敦煌,負責拔除四聖宗在隴右道一帶的殘餘勢力。

    他急不可耐的,卻又高深莫測的一笑:“這件事兒啊,阿杳你就得請教請教我了啊。”

    姚杳眼珠一轉,不屑的嘁了一聲。

    冷臨江嘿嘿一笑,腆着臉問:“阿杳,你不想知道嗎?”見姚杳沒理他,他又轉頭去看包騁:“包公子,靈通,你也不想知道嗎?”

    包騁呆呆的瞅了冷臨江一眼,知道什麼,他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冷臨江着實忍耐不住,笑眯眯的樣子,像一隻大尾巴狼:“阿杳,你問問我吧。”

    “......”姚杳挑眉無語。

    冷臨江的笑意都從眸底漫了出來,堆了滿臉:“阿杳,求求你問問我吧!”

    “撲哧”一下,包騁笑出了聲。

    姚杳撐着額頭,半晌無語:“好,求求少尹大人告訴我吧。”

    韓長暮端着那盞參茶,面無表情的看着幾個人鬧騰,分明是極其嚴肅的正事,被他們鬧得一團孩子氣。

    聽到姚杳求他,冷臨江這才眉開眼笑起來,端着茶盞,拿腔拿調:“這件事情嘛,就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

    姚杳耐着性子,等着冷臨江往下編,聽到他這句話,她木着臉,險些沒忍住砸一下胡牀。

    冷臨江見姚杳木着臉,趕忙道:“年前,你和久朝一起回京後,我就留在了敦煌,查清楚了四聖宗在隴右道一帶的勢力分佈,將其一一拔除。但奇怪的是,抓到的人裏,全是聖主的人手,並無一人是牽扯到少主謝良覿,起初我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後來四聖宗的勢力清繳過半,我纔有種替別人當槍使了的感覺,我怕是被那個少主擺了一道,替他做了嫁衣。”

    姚杳彎脣笑了笑:“更可惜的是,你還收不到沒收到工錢。”

    冷臨江忙不迭的點頭:“可不是麼,慘了點。”

    韓長暮實在是聽不下去了,這二人把正事當兒戲,着實沒個正形,他擱下茶盞,輕咳了一聲:“前幾日,顧辰給我傳了信回來,那位少主已經脫離了四聖宗,走的時候席捲了四聖宗大半的人手和錢財,剩下的已經盡數被朝廷拿獲,現如今大靖境內的四聖宗就是個名存實亡的空架子了。”

    姚杳一臉的恍然大悟,怪不得顧辰他們幾個人沒有一起回來呢,原來是留在隴右道打掃戰場呢。

    難怪啊,難怪這段時間以來,長安城裏沒有人再提及那個神祕莫測的四聖宗了,原來是被自家的心黑少主一招釜底抽薪來了個捲包會啊。

    難怪說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呢,而最最怕的就是黑心隊友。

    這事兒就怎麼這麼可笑呢,都趕上單口相聲了。

    姚杳抿了抿嘴,最終沒能忍住,還是笑出了聲,一雙杏眼宛如新月:“這,這,立功全靠貪財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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