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五百七十七回 守屍待賊
    要麼是安南郡王妃見過這個妹妹,知道她的下落,知道她過的如何,要麼便是這個顧晏晏有不可告人的過往,安南郡王妃必須替她隱瞞一二。

    韓長暮將此事暫且放下,沒有追問,只是繼續問關於四美圖的事情:“既然這四美圖事關明帝遺寶,而聖人也在找這張圖,那麼,聖人定然也知道了此事,他可知道如何打開明帝遺寶的機關?”

    安南郡王妃眯了眯眼:“不知,他討要這張圖,便是想要知道如何打開明帝遺寶。”

    韓長暮懷疑的微微一笑:“那麼,聖人爲何一心要與郡王妃有個孩子?”

    這件事情是安南郡王妃畢生的恥辱,聽到這話,她的臉漲得通紅,不只是恨的,還是怒的,雙手攥的骨節發白,半晌才下定了決心,咬牙切齒道:“此事關係到打開明帝遺寶最後一道機關的方法,恕,恕本妃要見到世子平安無虞後,纔可告訴韓世子。”

    韓長暮眯了眯眼,不置可否道:“好,本官有的是耐心。”

    見韓長暮沒有追問此事,安南郡王妃心有餘悸的鬆了口氣,看了韓長暮一眼。

    安南郡王妃其實是心有懷疑的,她知道韓王府手握重兵,素來爲永安帝所忌憚,永安帝和韓王雖然互爲姻親,但向來是面和心不合的。

    那麼身爲韓王世子的韓長暮,自然也爲永安帝所忌憚。

    去年年初的時候,韓長暮突然交出了手中的兵權,進京爲官,世人明面上雖然是一片讚揚,讚揚永安帝和韓王的君臣相和,但私底下都在傳,韓王世子進京,名爲受重用做官,是爲以身爲質。

    安南郡王妃以爲,既然已經淪落爲了人質,那麼頂多也就是有個自保之力,韓長暮哪來的膽量,哪來的胸有成竹,敢跟永安帝對抗和爭奪。

    她原是懷疑韓長暮的手段的。

    可現在看來,他似乎是真的有與永安帝相抗衡的底氣的。

    她這樣想着,脫口問道:“韓世子覺得自己一定會贏?”

    韓長暮面無表情道:“世間之事哪有一定,不過是搏一搏罷了。”

    安南郡王妃悵然一笑:“是,世間之事,博了,或贏或輸,不博,一定會輸。”

    更鼓一聲聲的敲響,亥末剛過,安南郡王府裏的燭火熄滅了一大半,暗沉沉的黑夜裏,慘淡的月色倒映在那一片湖上,湖水盪漾,漣漪擴散,一彎月被撕扯的破碎凌亂。

    四下裏寂然無聲,後罩房裏死了人,還是吊死的,死相猙獰難看,很是不吉利,而另一個人又被關押了起來,那間西屋空了大半,剩下的那個叫時冬的婢女也不敢自己住了,搬去了另一間屋子,跟別的婢女擠一擠。

    時春是暴斃,吊死是大家都忌諱的一種死法,她又是個婢女,屍身是不可以在府裏過夜的,本該是一領破席子一卷,直接送去亂墳崗的。

    可現在冷臨江插手了這件事,又斷定是時春不是自縊,而是被害,是要將案情查明,那麼這屍身暫且就挪不出去了,只能暫時安放在西屋,安排了兩個膽子大的小廝在屋裏守着。

    這兩個小廝膽子再大,也不敢進屋,哆哆嗦嗦的站在西屋對面的廊檐底下,只敢遠遠的望着西屋的門,卻不敢靠近半步。

    “誒,你去。”四方臉的小廝拿手肘捅了捅旁邊的小廝,低聲道。

    “你咋不去!憑啥叫我去!”邊上的小廝是個尖下巴磕,長得眉清目秀的,可脾氣不怎麼好,粗粗的雙眉一立,瞪着眼反脣相譏。

    四方臉不鬧不怒,認慫道:“我害怕啊,你膽大。”

    尖下巴哽了一下,想要利索的也自認害怕,卻又覺得臉上無光,他磕磕絆絆道:“我,我,我不去。聽說吊死的人都特別難看,還容易變成惡鬼。”

    四方臉瞥了西屋的窗戶一眼,只覺得心驚肉跳,臉都嚇白了:“真的假的,你,你別嚇我。”

    尖下巴也自己把自己嚇了個激靈,嘴角微抽:“我,我也是聽人家說的,我也沒,沒見過。”

    說着話的功夫,一道黑影從二人眼前飛快的掠過,如同一道轉瞬即逝的雲煙,難以捕捉。

    二人齊齊對視了一眼,嚇得魂飛魄散,嗷的尖叫一聲,緊緊的抱在了一起。

    “鬼啊,有鬼,鬼啊。”二人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啞了片刻,突然叫的變了調兒,簡直不像人聲。

    兩個人尖叫連連,相互攙扶着,踉踉蹌蹌的落荒而逃。

    這聲尖叫太過慘烈,後罩房的另外兩間屋頃刻間亮起燭火,有了窸窸窣窣的動靜,有人滿臉疑惑的拉開門朝外看了一眼。

    溫熱的夜風徐徐吹過,院子裏空寂寂的,別說是人了,連個鬼影都沒有。

    哪來的鬼,眼瞎了吧這是。

    “嘭”的一聲,探出頭的人不耐煩關上了門,繼續矇頭睡覺。

    片刻的寂靜之後,硃紅的立柱後頭繞出個婢女,探頭探腦的看了四周一眼,才低着頭走到西屋門口,推開門,悄無聲息的閃了進去。

    屋裏黑漆漆的,夜風從打開的窗戶吹進來,平添了幾分冷意,地上鋪了一領枯黃的席子,上頭一塊白布起起伏伏,勾勒出一個人形輪廓。

    婢女反手掩上門,靠在門上輕輕透了口氣,平穩了下心神,躡手躡腳的走過去。

    白布底下一片死寂。

    婢女伸手揭開白布,看到時春已經變得青白的臉色,即便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被這猝不及防的難看臉色嚇了一跳。

    婢女再度穩了穩心神,蹲下來拔下時春頭上的簪子,髮髻散落下來,她的目光一縮,在那把黑油油的頭髮裏摸索了片刻。

    突然神情微變,暗自嘟噥了一句:“怎麼沒有。”

    她滿臉狐疑,又伸手在裏頭細細摸了起來。

    “你是在找這個嗎?”屋裏突然亮起燈燭,響起淡薄冷然的一語。

    婢女嚇得魂不附體,擡起蒼白的臉,她滿臉驚恐的望着來人。

    屋子裏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那麼多人,韓長暮和安南郡王妃站在最前面,後頭站了幾個人,都是她今日見過的。

    韓長暮舉着手,手上夾着一截泛着烏光的銀針,說是銀針也並不準確,這根針足足有簪杆的一半粗細,而本該穿針引線的地方雕成了梅花狀,這樣一根針藏在髮髻裏,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四五盞燈火將西屋照的亮如白晝,光亮落在這些人的臉上,個個揣着要喫人的冷肅神情,嚇死個人了。

    光亮落在那根銀針上,烏光冷的讓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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