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六百零九回 誰是狐狸
    韓長暮偏着頭,看了姚杳片刻,見她神情有些緊張,不禁抿出一絲譏誚冷笑:“怎麼,除了這些,姚參軍就不知道點別的了?”

    姚杳一陣啞然,心中叫苦不迭,她無論如何也猜不到韓長暮會問這種事情,她跟金忠是真的不熟,韓長暮想知道的事情,說少了怕怪罪,說多少了怕錯。

    但韓長暮深知姚杳是從禁軍裏出來的人,不熟悉這三個字是無論如何都矇混不過去的。

    姚杳一陣心驚肉跳,從未有過的強烈的危機感緊緊攫住了她的心神。

    況且事到如今,她不禁開始懷疑,韓長暮要麼是在刁難她,要麼是在試探她。

    她到底是何處露了破綻,犯了韓長暮的忌諱?她怎麼竟還無知無覺!

    她生出幾分毛骨悚然來,抿了抿脣,磕磕巴巴的艱難道:“卑職就只知道這些,不如大人仔細說說,到底想聽什麼?”

    聽到這話,韓長暮不禁一愣,姚杳牙尖嘴利的很,平日裏不管有理沒理,嘴上總不會喫虧服軟的,幾時這樣低聲下氣的跟人說話過。

    顧辰和何振福也齊齊詫異的望向了姚杳,恨不得衝上去扒開她的嘴,看看她的舌頭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姚杳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了,朝着顧辰和何振福杏眼一瞪:“怎麼,我可不像你們,最會揣摩上意,我可是個老實人,有什麼說什麼,”她轉眸望向韓長暮,可憐兮兮道:“司使大人,卑職只知道這些,也都說了,可大人還是不滿意,覺得卑職有所隱瞞,那卑職只好問一問大人到底想知道什麼了,也好投大人所好,說些大人想聽的。

    顧辰和何振福更加詫異,這話聽起來又委屈又可憐,更不想是姚杳那張利嘴能說得出的話了。

    聽到這話,韓長暮反倒平靜了下來,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深深的望了姚杳一眼,陰沉沉的臉色驟然綻出一抹笑:“姚參軍這般顧左右而言他,是,心虛了?”

    姚杳看着韓長暮看似帶笑,實則陰沉深邃的臉色,心裏打了個突,頓覺不妙。

    這樣竹筒倒豆子一般埋怨了一通,似乎不但於事無補,反而將事情推向了更危險的邊緣。

    她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韓長暮看着姚杳深深一笑,原本該乘勝追擊的,卻突然轉了話頭:“聽顧辰說,前夜你給本官去了一封飛奴傳書,不知都寫了點什麼?”

    “大人沒收到?”姚杳錯愕驚呼一聲,轉瞬又鬆了口氣:“幸而卑職只是將那夜玉華山的情形回稟給了大人,並未寫什麼重要之事,即便書信遺失了,也不會惹出什麼亂子,否則卑職真的是百死莫贖了。”

    她話說的卑微,神情訝異也不似作假,一時半刻看不出什麼破綻來。

    韓長暮也不深究,只是語焉不詳的“嗯”了一聲,揮了揮手:“既然姚參軍跟金指揮使也不熟,”他微微一頓,話鋒陡轉:“那姚參軍去重新梳洗,換了官服,一會同本官一起去見金指揮使。”

    聽到這話,姚杳錯愕的“啊”了一聲,萬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也萬萬沒想到,韓長暮竟然會這樣的出其不意。

    韓長暮展顏一笑,笑中風雲詭譎:“去吧,一刻後出發。”

    這邊是不容拒絕的上峯之命了,姚杳低落忐忑的退了出去。

    空無一人的院子裏篩了滿地斑駁的樹影,沒有風的上晌,樹影一動不動,如同雕在整整齊齊的青磚上。

    看着靜悄悄的院子,韓長暮有些沉重,若有所思的問顧辰:“顧總旗,姚參軍那日是什麼時辰趕到玉華山的?”

    “卑職記得當時天快亮了,”顧辰掐着手指頭,思忖片刻:“沒錯,是寅時正一刻左右,天快亮了。”

    何振福也在旁邊點頭:“卑職見到姚參軍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是這個時辰。”

    韓長暮心生古怪,若是這個時辰纔敢到,那姚杳的縱馬的速度當真稱不上快。

    尋常人趕這一路,這個時間或許是尋常的,可絕非是姚杳的速度。

    她騎術極佳,在馬上能與突厥人一戰而不落下風,趕路絕不可能如此慢。

    當時形勢緊急,她更不可能故意拖延磨蹭。

    這完全不是她處事的作風。

    韓長暮心裏越發覺得古怪,雙眼一眯,聲音幽冷如風:“姚參軍趕到的時候,可有什麼異常?”

    “異常,”顧辰滿腹狐疑:“大人是指什麼?”

    韓長暮神情肅然,淡淡道:“衣裳、髮髻、氣息、神情、還有,”他微微一頓:“可否有遇襲過的跡象?”

    顧辰的臉色一變,和何振福對視了一眼,急切道:“她來的似乎格外的着急,氣息有些不穩,旁的,看不出什麼來。”他咬了咬牙,繼續道:“卑職看過姚參軍騎過的馬,的確是內衛司的馬匹,馬也沒有受驚的跡象。”

    沒有任何異常纔是意料之中的。

    若有人果真動了什麼手腳,事後必然要費心掩蓋,破綻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人看穿的。

    而姚杳,應當是有這個本事,讓人一時半刻看不出破綻的。

    想到這裏,韓長暮心頭一動,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看到韓長暮沒了下文,顧辰和何振福對視了一眼,眼中皆是慼慼,心下皆是不安。

    在內衛司這種地方當差,差事辦砸了尚且可以挽回,可若是失去了上司的信任,便會被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裏。

    懷疑會如影隨形,永無出頭之日。

    靜了片刻,何振福還是不由自主的問了一句:“大人,還是覺得姚參軍有些不對嗎?”

    韓長暮的目光深幽,緩慢的掃過二人的臉龐,沉聲道:“懷疑與否,在於她是如何做的,而非本官是如何想的!”他微微一頓,話中的敲打之意格外的明顯:“你們也要謹記,在內衛司當差,不怕平庸,只怕二心!一次不忠,百次不容!”

    顧辰和何振福心神一凜,齊聲稱是,更不敢再出聲替姚杳求半點情了。

    還未到一刻,外頭便響起了腳步聲。

    韓長暮抻了抻衣袖,驟然起身,沉沉道:“走吧,何總旗和姚參軍隨本官一同去見金指揮使,顧總旗就留守內衛司。”

    姚杳在門外站定,微微欠着身子,看着韓長暮和何振福走出去,她轉頭深深的看了顧辰一眼,見顧辰神情如常,她才放了心,舉步跟上了韓長暮。

    北衙禁軍人數衆多,足足佔據了山腳下的一大片地方,駐地裏的校場極爲寬敞,校場的一邊旌旗飄揚,刀槍劍戟排列的整整齊齊,在陽光下閃動着刺目寒光,蘊含着無盡逼人的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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