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六百三十回 雨夜偷襲
    黃昏時分,大片大片的燦爛陽光在空中濃烈綻放,淺紅流金的光影染紅了澄碧天際。

    一輛老馬破車吱吱呀呀的行駛在灰突突的街巷中,青石板上佈滿了一道道細碎的裂紋。

    灰塵泥土填滿了青石板上的裂痕,一叢叢野草青苔貼着牆角生長。

    平寧鎮隸屬於萬年縣,正好位於長安城與玉華山的中間,地理位置十分的特殊。

    幾條官道都在永寧鎮交匯,不大的鎮子隨處可見車馬行和腳店,大大小小的客棧更是比比皆是。

    黑臉姑娘趕着馬車,停在了一處不起眼的灰色二層小樓前。

    挑出屋檐的正紅旗簾被風吹的嘩啦啦作響,上頭黑色的“賓至”兩個大字若隱若現。

    “到了。”黑臉姑娘提着馬鞭跳下車,掀開了車簾。

    憔悴男子頂着一臉枯黃病容從車廂裏鑽出來,看了眼黑臉姑娘伸出來的手,連理都沒理,徑直自己跳下了車。

    黑臉姑娘也不生氣,脣邊掛着笑,一雙大大的杏眸卻冷得很。

    憔悴男子在賓至客棧前站定,擡頭看了眼灰撲撲的門框,斜着眼睛哼笑:“怎麼,爺就只配住這麼個破地兒?”

    “愛住不住。”黑臉姑娘臉上仍掛着淡薄的笑,丟下一句話,徑直往客棧門口走去。

    憔悴男子“誒”了一聲,偃旗息鼓的跟了進去。

    靠着門昏昏欲睡的跑堂聽到動靜,趕忙半弓着腰,滿臉堆笑的迎了出來:“二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

    跑堂的一擡頭,看到皴裂的如干土的兩張臉,再看到兩身兒沾滿了土的破衣爛衫,目光又落到二人身後的老馬破車上,他臉上的笑容倏然一收,帶了幾分輕慢之意:“二位可仔細着些,別踩髒了地,你們可賠不起!”

    憔悴男子臉色一沉,張嘴就要開罵。

    “一間上房,再整治一桌上好的酒菜送上來,剩下的賞你了。”黑臉姑娘搶先一步,在憔悴男子開罵之前扔給跑堂二兩銀子,輕笑着吩咐了一聲。

    “哎喲,二位貴客樓上請,樓上請,上樓右拐走到頭,一間上房。”跑堂笑得見牙不見眼,聲音大的震耳欲聾,腰彎的更狠了,拿下肩上的白汗巾,把桌案長椅,樓梯扶手擦了又擦,恨不能跪在地上給二人的鞋底子也擦一擦。

    上了樓,推開門,所謂的上房也簡薄的不像樣。

    畢竟只是小鎮上的一處簡陋的小客棧,沒有富麗堂皇的本錢。

    這上房似乎很久沒有住過人了,一開門,一股子嗆人的輕塵便涌了出來。

    憔悴男子捏着帕子捂嘴,嗆得連連咳嗽,倒真有幾分像病弱公子了。

    黑臉姑娘擦乾淨桌椅,推開後窗向下一看,正好是一條街巷,通向鎮子外頭。

    窗戶下頭是個餺飥攤子,一口大鍋上熱氣騰騰的,香氣直往二樓上衝。

    憔悴男子顛簸了一路,又沒喫什麼正經飯菜,只啃了半張乾巴巴的涼透了的胡麻餅,早就飢腸轆轆了,攤在胡牀上,不肯挪動地方。

    黑臉姑娘謹慎的在房間裏查了一遍,見並無什麼異常,轉頭看了一眼憔悴男子,神情淡淡道:“公子用了飯就歇下吧,我去買馬,天一黑就走。”

    憔悴男子一臉難色,生怕黑臉姑娘拋下他不回來了,苦澀而委屈的張了張嘴:“誒,你,你早點回來啊。”

    黑臉姑娘想笑,咬着牙忍了忍,把門栓好,才轉過頭一臉平靜:“關上門,除了我,誰來也別開。”

    憔悴男子忙不迭的連聲答應了。

    他不開門,打死都不開門。

    不過,有人破門而入怎麼辦!

    還沒等他把話問出口,那黑臉姑娘便身形輕靈翻到了窗櫺上,轉頭道:“把窗戶關好。”

    話音猶在,她便從半開的窗翻身跳了下去。

    “......”憔悴男子衝着那飛快消失的背影“誒”了一聲,張了張嘴,最終只是無奈的嘆了口氣。

    天剛黑透不久,窸窣的夜風陡然瘋狂起來,塵土的腥氣在風裏飄散開來。

    狂風捲濃雲,飛快的聚攏在如墨天際,遮住了晦暗不明的月色,闌珊燈火被風吹的狂擺不止。

    雨意漸濃,樹枝搖晃,大片綠葉殘花撲簌簌的落到地上,沾了潮溼陰沉的泥土。

    鎮子裏規矩小,沒什麼宵禁不宵禁的,小商販在沿街擺攤叫賣,趕路的人在鎮子裏歇腳補給。

    車馬行人來來往往,長街小巷燈火通明,格外的熱鬧,絲毫沒有受到暴雨即將來臨的影響。

    一羣人突然策馬停在了冷寂破舊的賓至客棧門前,馬蹄聲驟然一消,這羣人皆無聲的翻身下馬,面無表情,一身冷肅的在客棧門口站成一排。

    爲首之人是個容長臉,眉眼生的倒是周正,但從眉骨到鼻樑橫亙着一道泛白的刀疤,看上去有幾分猙獰。

    他擡頭看了眼二樓,無聲的朝身後揮了下手。

    身後的十幾個男子一擁而上,往客棧裏走。

    看到來了這麼多人,跑堂喜出望外,興奮的迎了上來。

    “誒,諸位客官,是打......”他吆喝聲剛剛喊出口,一隻手便從他的腦後繞過來捂住嘴,抱住腦袋,看似輕巧實則極重的向後一扭。。

    只聽得“咔吧”一聲,跑堂的聲音戛然而止,滿臉的驚恐而不甘,整個人軟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與此同時,掌櫃也無聲無息的倒在了櫃檯後頭。

    廚子聽到動靜,提着菜刀從後廚走出來,剛剛掀開簾子,就對上了一雙殺意四散的猩紅冷眸。

    他短促的“啊”了一聲,臉龐扭曲,神情驚恐,一雙眼瞪得極大,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胸口。

    一把長劍從他的後背洞穿而出,鮮血沿着冷光閃爍的劍尖,哩哩啦啦的落了滿地。

    一隻手捂住他的嘴,把驚恐的垂死痛呼捂在了喉嚨裏。

    哐噹一聲,菜刀掉在地上,他瞪着眼睛,身子綿軟委頓在地。

    死不瞑目。

    一股濃重的血腥氣轉瞬席捲了客棧大堂。

    這十幾個男子飛快的散開,一部分人隱藏在了大堂的角落中,而另一部分人則躡手躡腳的上了樓。

    老舊的木質樓梯發出輕微的咯吱聲。

    一盞孤燈在走廊上搖曳,昏黃的燈火照不了太遠,暗黃色的陳舊地板上映出幢幢鬼影,更添了幾分陰森。

    帳幔垂落在地上,無風自動,一起一落間露出平躺在牀上的憔悴男子。

    他睡容平靜,呼吸深沉,似乎睡得已經很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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