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六百四十四回 自投羅網
    永安帝很滿意這些朝臣們的反應,更滿意這種將全局掌控手中的感覺。

    作爲帝王,他的心思若是能輕易被朝臣猜透,那麼他還如何制衡各方勢力,讓人心甘情願的臣服腳下。

    “好了,諸卿也受驚了,始思啊,把解藥分一分。”永安帝心情大好,說出的話也比平時溫和。

    朝臣們終於明白過來了,原來自己是真的中了毒,方纔的腹痛不是幻覺,這下毒的人正是讓他們死,他們不敢活的永安帝。

    衆人連腹誹之心都不敢生出,齊齊跪下謝恩。

    分完了解藥,一直沒有出現的冷臨江快步走進殿中,行禮道:“回稟陛下,臣已經將呂昭儀平安帶回來了,娘娘和皇嗣皆無恙。”

    永安帝大喜過望,接連說了幾個好字:“好,雲歸有功,大功當賞,久朝,始思,都當賞。”

    冷臨江脣邊微動,聽到永安帝的幾個好字,還有些未竟之話,也無法說出口了。

    一場兇險危機就此化解,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籌謀一番到底是有些勞心勞力的,永安帝上了年紀,覺得有些體力不支,他又草草的勉勵了衆人幾句,便扶着高輔國的手,先回寢殿歇息去了。

    永安帝一走,衆人就再度活了過來。

    他們怕極了長了張閻王臉的韓長暮,但沒人怕見人三分笑的韓長雲。

    下毒這件事,他們肯定是要問清楚的。

    吳允誠仗着年輕恢復的快,騰騰騰的衝到韓長雲面前:“七爺,七爺,你倒是跟我們也通個氣兒啊,還有啊,我這一顆解藥夠不夠的,這毒能不能解乾淨。”

    “是啊是啊,七爺,性命攸關的大事,總得叫我們有個準備吧。”

    “七爺,你年少輕狂的啥也不怕,我們這,可都是拖家帶口的,我們死了也就罷了,總得先將家裏的事兒安頓好了吧。”

    “七爺......”

    “七爺......”

    韓長雲被這些口舌如刀的文官們纏的脫不開身,腦子嗡嗡的,像是有八百隻鴨子在叫,他踮起腳尖,越過人羣,眼巴巴的望着韓長暮,指望着自己這冷麪兄長能解救一下他。

    誰料韓長暮根本沒有回頭的意思,只一門心思的跟冷臨江竊竊私語,神情熱絡無比,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韓長雲撇了撇嘴,腹誹不已。

    “七爺啊,今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蔣紳顫顫巍巍的走過來,衆人趕忙讓開一條道。

    “哎喲,閣老大人啊,小子可不敢當你一聲七爺,叫我小七得了。”韓長雲敢拳打吳御史,腳踢霍尚書,可這眼看就到花甲之年的老閣老,他可不敢說一句重話,萬一把這位文官之首給氣的當場厥過去,他不得被這些文官的唾沫星子給淹死啊。

    韓長雲耐着性子,扶着蔣紳坐下,好聲好氣的將能說的內情一一道來。

    “久朝,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冷臨江站在角落裏,壓低了聲音道。

    韓長暮的臉色陰沉的可以滴下水來:“何止是有點不對勁,簡直是詭異。”

    “卑職覺得,這場危機化解的太容易了,太輕巧了,咱們做的那許多佈局,似乎都沒能用的上。”姚杳隱隱有幾分不安,遲疑道。

    韓長暮點點頭:“不錯,是太容易了些,那洞窟的石壁軟的像豆腐,刀一劈就碎了。”

    說着這話,他有點心虛的背過手,用力握了握拳。

    泛紅的虎口隱隱發麻。

    聽到韓長暮這話,姚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這話說得虧不虧心?

    方纔那個把虎口都震裂了,臉都震白了的莫非是個假貨?

    但是常年浸淫官場,姚杳生了一張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巧嘴,當然不會當面戳穿韓長暮,只是一本正經的點頭:“大人一力降十會,自然如刀切豆腐般,若是卑職,定然是束手無策,得砍他個七八十來日了。”

    冷臨江複雜的望着姚杳。

    他究竟錯過了什麼,牙尖嘴利刀子心的人竟然變得口不對心拍馬屁了。

    姚杳一臉無辜的對上冷臨江,狹促的眨了眨眼。

    韓長暮沒有注意到姚杳和冷臨江之間的眼風官司,但也聽得出姚杳那話不像是什麼好話,他沒計較那麼多,淡薄道:“雲歸,你那裏有什麼不對勁?”

    冷臨江收回心神,透了口氣道:“也說不上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就是覺得彆扭。我帶着人衝進去的時候,他們正準備給呂昭儀放血,抵抗也十分的激烈,那些人也都是個頂個的高手,但就是敗局,好像來的太快了,就好像那些人來勢洶洶,但幾息之間就突然泄了氣,後繼無力了,很快就敗了。”

    “對,就是敗局,敗局來的太快,根本沒給我們留任何反應的時間,這不像謝良覿的行事風格,他素來行事縝密,步步爲營,絕不會謀劃出如此漏洞百出的佈局。況且,他已經成功的冒充了漢王殿下,今天的賜宴又只宴請了朝臣們,他完全可以繼續冒充漢王,蟄伏下來,實在沒有必要出此昏招。”韓長暮陡然明白過來,眯了眯雙眼,低聲道。

    一席話如同醍醐灌頂,姚杳也恍然大悟:“大人說的極是,謝良覿就像是知道咱們布了個局,故意跳進來讓咱們抓的。”

    冷臨江看了看韓長暮,又看了看姚杳,張口結舌道:“你們的,意思是,謝良覿是故意自投羅網的?”他頓了頓:“他是瘋了嗎,不知道,不知道自投羅網的後果嗎?”他在脖頸處比了一下,臉色鐵青難看,心中隱隱作痛,覺得有幾分可惜。

    他不認得懷章太子,對廢帝謝良覿也沒什麼印象,十幾年前那一場混戰中,他不過七八歲,對很多事情的記憶都很模糊了。

    但是他沒少聽人提起過懷章太子,那是個光芒萬丈的人物,既驚才絕豔又沒有恃才傲物,身爲天潢貴胄卻又謙和平易近人,是老天爺選定的太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太子,卻蒙受不白之冤而枉死。

    冷臨江覺得,這樣的人物生的兒子,必然也有不凡之處。

    無論是忌憚謝良覿的身份,還是忌憚他的才能,他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斬草必然除根。

    謝良覿只怕活不成了。

    冷臨江覺得可惜,替懷章太子可惜,也替謝良覿可惜。

    不知不覺間,他低聲將這惋惜之意說出了口:“可惜了,懷章太子的血脈要斷了。”

    “你不要命了!”姚杳一把捂住冷臨江的嘴,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這話也敢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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