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錦衣長安 >第六百五十一回 門閥
    玉華山的陰面常年不見天日,樹木都長的低矮,葉片稀疏,顏色深邃,反倒是低矮的灌木生長的格外茂盛,枝丫上倒刺尖利,人在灌木叢中穿行,一個不慎,便會被劃破衣裳和皮膚。

    山林裏萬籟俱寂,連一聲鳥鳴都不曾出現過,目之所及到處都是陰冷潮溼的爛泥,時不時的面目可憎的碩大的蛇蟲鼠蟻在落葉爛泥中鑽來鑽去。

    玉華山的陰面比陽面山勢更加陡峭,有些險地更是碎石嶙峋,懸崖直上直下,一眼望不到底。

    馬匹在山間每走一步,馬蹄都要深深地陷進爛泥中,再無比艱難的拔出來。

    這條路太過艱難,一行人走的緩慢而踉蹌,謝義永幾次都險些從馬背上跌下來,但他都攥緊了繮繩,穩住了身形,手都被繮繩勒出了深深的血痕,但他目光堅毅,神情執着,絲毫沒有要放棄的意思。

    壯漢時不時的回頭看一眼謝義永,看的唏噓不已,爲了爭個虛名,得個虛無縹緲的好處,好好的一個龍子鳳孫,非要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的,這人不能說是沒腦子,腦子他是有的,只是不多。

    “殿下,要不屬下帶着你走吧。”壯漢猶豫了一瞬,轉頭道。

    聽到這話,謝義永有一瞬間的動搖,他在馬背上晃得快要散架了,實在是撐不住了,但他堂堂皇子,讓一個護衛帶着騎馬算是怎麼回事?

    他也是要面子的!

    謝義永在尊嚴和輕鬆之間來回搖擺了片刻,最後毅然決然的搖了下頭:“還有多遠?”

    壯漢勒馬而立,展開輿圖仔細看了看,手指在其中一點上輕點了兩下:“殿下請看,咱們現在在這個地方,據那人所說,前頭有三道極難走的險彎,一邊是山壁,一邊是直上直下的懸崖,可供行走的岩石極爲狹窄,兩人並行都無法通過,且那岩石常有鬆動,一個不慎,人就會掉落到懸崖下,”他微微頓了頓:“殿下,你看?”

    謝義永一時猶豫了,他轉頭看了看來時路,再看了看前路。

    這潮溼的山林間,煙瘴霧氣極重,他看不到太遠的地方。

    好勝之心一時之間佔據了上風,將那對未知的恐懼狠狠的壓了下去,謝義永還是咬着牙問道:“我問你還有多遠,還要走多久?”

    壯漢無奈的嘆氣。

    這樣都嚇不退這位不知人間險惡的公子哥兒,看來自己真的是要陪他在生死之間走一遭了。

    壯漢深深的抽了一口氣,道:“約莫還有一個時辰。”

    謝義永點頭:“走吧,都走了一半的路程了,還怕這點危險嗎?總不能前功盡棄吧?”

    一行人短暫的休整了片刻,再度往未知之地進發。

    獵場中儼然是另一種光景了。

    山林裏體型略小,不具有攻擊力和傷害力的兔子、山雞、狐狸這一類的野物,被攆的到處亂竄,攪得灰塵漫天,落葉紛飛。

    林間時不時的傳來哈哈的大笑聲,一陣陣冷光混合着“咻咻”的破空聲,滿林子的亂飛。

    血腥氣被漸漸升起的陽光一蒸,莫名的挑動衆人深藏在心底的嗜血一般的興奮。

    “錚”的一聲,一支箭矢穿過密密匝匝的葉片,一頭扎進草叢裏。

    草葉一陣劇烈的搖曳,幾滴鮮血飛濺而出。

    金玉翻身下馬,衝着羽箭晃動的地方衝了過去。

    “姚參軍,又是一個灰毛野兔,今日咱們可要將兔子肉喫到吐了!”金玉提溜着一隻還在掙扎的野兔跑了回來,箭矢就紮在兔子的腹部,鮮血汩汩流出,哩哩啦啦的灑了一路。

    姚杳抿了抿脣,將箭矢拔出來,蹭乾淨箭尖上的血跡,重新插回背後的箭筒中,卻沒有管金玉手中的兔子,沉了臉色徑直往前走。

    金玉看了看姚杳,又轉頭看了看韓長暮,挑了下眉,低聲道:“世子,姚參軍這一路,就沒說過話,也沒露過笑臉,只要看見活物就獵,不管獵物大小,都例無虛發,她這箭法也太準了吧?”

    韓長暮神情複雜的盯着姚杳的背影,心中漫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冷臨江催馬上前,把剛剛獵到的獵物掛在馬背上,若有所思道:“久朝,爲了不讓你被賜婚,阿杳這會兒可是把看家的本事都使出來了。”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多餘的話一句都沒有說。

    大家都是聰明人,有些話點到爲止即可。

    韓長暮抿脣不語,靜了片刻,催馬追了上去。

    “阿杳,多謝你。”韓長暮追到姚杳身邊,難得溫和而真誠的道了聲謝。

    姚杳看了韓長暮一眼,曾經她也心馳搖曳過,但是現在對着這張臉,她心裏卻生不出半點波瀾。

    但現在她還是拼盡全力幫他了。

    爲了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她覺得有些話還是的敞開了說,說明白纔好。

    她綻開一個笑臉,臉上不知何時蹭上了點點血跡,顯得那笑容有幾分苦澀:“司使大人客氣了,在隴右道時,司使大人曾經救過卑職的性命,卑職萬死難以報答,如今獵幾隻獵物,不算什麼難事,當然,若是司使大人嫌卑職多管閒事了,那卑職獵的這些獵物就都算到少尹大人頭上,絕不會壞了司使大人的大事的。”

    聽到這一番話,韓長暮被哽的險些背過氣去,心口一陣陣的抽痛:“我怎麼會嫌你多管閒事?我幾時說過要迎娶什麼公主,要讓聖人賜婚了?”

    姚杳像是聽懂了韓長暮的意思,點了點頭:“司使大人的意思,卑職明白了,大人心懷家國,胸有大志,自然不願意受人掣肘,大人放心,卑職會盡力的。”

    說完,她揚鞭策馬,往獵場深處竄去。

    冷臨江不知何時趕了過來,和韓長暮並肩而立,一臉的疑惑不解:“我倒是想不明白了,她從前畏懼你如虎,如今雖說倒是不怕了,但這疏冷還不如怕呢。”

    韓長暮覺得自己簡直快要被氣死了,斜了冷臨江一眼:“你是不是等着娶拓跋伏瑩呢?”

    冷臨江“唰”的一下變了臉色,嘴角直抽:“別,那還是讓我死了吧!”

    越往獵場深處走,野物的體型越發的碩大,出現的野物也多是具有攻擊性的,危險無處不在,來此處狩獵的人也越來越少了。

    四人一路行來,沒看到幾個狩獵的人,反倒是順手獵了一隻落了單的狼。

    山林裏寂靜,山風吹過的簌簌聲恍若擂鼓。

    “噓,別動。”韓長暮耳廓一動,不知聽到了什麼聲音,猛然勒住了馬,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一把拉住了姚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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