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初將人帶着,一路行過影壁,花園,假山,到達了正廳。

    看着美人在正廳裏立着,彷彿這正廳裏的書畫擺件都亮堂光彩了許多。

    曲初看的賞心悅目,開口,“你初到公主府,便住在南予館吧。”

    南予館離她的寢宮玉珠樓不遠不近,放人剛剛好。

    有事她即能很快的趕過去,平時出門也不常遇見,實在是一個放人的好地方。

    “奴聽公主吩咐。”妙景對住的但是無所謂,只要不讓他伺候人,他住馬廄也無妨。

    曲初皺了皺眉頭,“在公主府,無需自稱奴,你不是我的奴才。”

    妙景輕笑,“奴的賣身契捏在公主手裏,如何不是公主的奴才?”

    越國中,只有奴籍纔會有賣身契這個東西,奴籍,又爲賤籍。

    賣身契既成,那便是奴籍,既是奴籍,又如何不是奴才?

    公主府不少簽了長約的下人,但是他們只是下人,是公主府招來做事的,而非奴才,死了是要交給京兆尹差案,殺他們是會犯大越的律法的。

    但是簽了賣身契就不一樣了,打罵由主,生死由主,殺了便殺了,誰也尋不出錯處的一種人。

    傅雲壁的話讓曲初想起了一件事,她從懷裏,摸出了一個小盒子,交給了妙景。

    “打開看看。”

    妙景接過去,打開來看。

    裏面躺着一份細細摺疊的文書,紙張微微泛黃,想來也是不少年頭了。

    妙景拿出文書,輕輕打開,卻發現這是自己當年簽下的賣身契。

    妙景一字一字的確認上面的文字,又在文書下面看到了自己已經許久不曾見過的名字。

    傅雲壁。

    京都有雙絕,雙絕皆一人。

    妙景閉了閉眼,傅雲壁,傅雲壁!

    傅家兒郎的恥辱!

    “公主給奴看這賣身契又何用?奴可與雲壁公子不可相提並論,公主折煞奴了。”

    妙景將文書疊好,放回盒子,扣緊了,手指微微顫抖,捧着的不像是一紙文書,而是萬鈞巨石,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見他還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就是傅雲壁,曲初到也能理解,翱翔九天的鳳被人打斷了脊樑,摁在泥濘裏,渾身惡臭,卻還是想全了那曾經鳳凰的一個好名聲。

    曲初接過盒子,將文書拿了出來,隨手將盒子丟在了地上,又將文書遞給了妙景。

    “公主這是何意?”妙景不解。

    “撕了!”曲初淡淡的開口。

    妙景接過文書,明明只是一張輕輕的紙,捏在手裏,卻讓人感覺有萬鈞的重量。

    想動手,手卻像是無形的手握住,提不起一點力氣。

    這是他暗無天日的幾年的罪魁禍首,是罪惡源泉,是痛苦根源。

    而現在,那個女人輕輕的站在他面前,將這個文書遞給自己,輕巧的說着。

    撕了?

    曲初看着他還是傻站着不動,和昨晚上露臺上勾魂的美人截然不同,倒是看起來有點呆。

    上前一步,扶這妙景的書,將他的手指按在紙張上面,一使力,裂痕越來越大,泛黃的紙張便輕輕鬆鬆的從中間撕成兩半。

    動靜驚醒了妙景,他看着手心裏撕成了兩半的紙張,像是突然回過神來,將撕成兩半的紙張又疊在一起,在撕開。

    撕成四份!

    撕成八份!

    再扯碎,再扯碎!

    還不夠碎!

    還不夠!

    不夠!

    扯的稀巴爛纔好!纔夠!才痛快!

    曲初看着眼前陷入癲狂的傅雲壁,皺了皺眉頭。

    他的心理狀況有點超出她的預期,本以爲,將人接出來,再好好養個十幾年,娶個媳婦,衣食無憂,嬌妻美妾的,雖然前幾年比較慘,但是後來的人生怎麼也算是美滿。

    可是傅雲壁的心裏狀況有點問題,他這個樣子,極有可能是得了嚴重的心理疾病。

    慢慢來,不急!

    傅雲壁漸漸的冷靜下來,他喘着粗氣,像是大夢初醒,看着眼前笑吟吟的曲初,慢慢的回過神來。

    遭了,她看到了!

    自己的情況自己最清楚,醒的時候還好,能把瘋的一面藏的好好的,可是有時候受了刺激,他自己都記不清自己在做什麼。有時候醒過來,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口,又或者身邊躺着一個死相怪異的人,又或者被醒來的時候被鐵鏈鎖住,關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面。

    傅雲壁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瘋病,一直都清楚自己是個什麼怪物。

    他害怕自己的改變,卻又無可奈何。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