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五代河山風月 >145、都招討!史大帥!
    淮河邊上,春意正好,四下野地雜草瘋長,兩岸草木林地茂密,泥土多水滋潤,史從雲晦氣的扯一把路邊野草,擦乾淨靴子上的泥。

    官家的大帳篷十幾步外是密密麻麻的身着黑色扎甲,披着暗紅色防風沙罩袍官家禁衛親兵,這些士兵多是東西班禁軍高手。

    這種罩袍也不是後世明清那種長罩袍,只遮住肩膀和身體上的鎧甲,紮在腰上,防止盔甲縫隙進沙塵,以及金屬鎧甲長期被太陽照射之後發熱。

    到了明朝,火器開始興起,厚重的鐵甲越來越不適應戰場,於是防禦力下降,但輕便數倍,適應火器作戰的的棉甲逐漸成爲主流。罩袍、披風之類的東西才逐漸變長,變成裝飾性的物品。

    看着這麼多森嚴禁衛,史從雲突然有點心虛。

    走到大帳外,東西班都指揮使等在外面向史從雲拱手,兩人是認識的,所以沒怎麼盤問,直接就讓他進去了。

    外面還是豔陽天,一步跨入皇帝大帳,周圍光線頓時黯淡下來,一股清爽氣讓他舒爽。

    大帳裏桌椅等傢俬拜訪齊全,正中長桌上還放着一副地圖,並沒有那麼奢侈。

    史從雲發現李谷、王溥都在帳篷裏。

    許久不見王溥精神有些不振,眼窩深陷,見他勉強一笑拱拱手。

    史從雲不敢怠慢,連忙拱手迴應,又給官家行禮,官家點頭,讓他起身。

    他其實聽到不少消息,明白王溥爲什麼有些萎靡不振,去年冬天王溥父親去世,他是個孝子,就申請回家爲父親守孝。

    今年年初,官家因爲淮南戰事惡化,強行下詔讓王溥結束守孝回來。

    王溥也不知道是真孝順,還是害怕在官家身邊做事,居然接連四次上書說要爲父親守孝三年!請求官家放他回去接着守孝。

    郭榮大怒,差點要拿王溥治罪,好在範質等人爲他求情纔沒事,不過把王溥嚇了一大跳,也不敢守孝了,火速就來上任。

    史從雲也不明白一向睿智的王溥怎麼會幹出這麼一波操作來,或許他自有理由吧,人這種動物,誰說得準呢。

    別看王溥是宰相,年紀不過三十多,反倒是五十多歲的李谷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史從雲隱約記得歷史上李谷好像因爲郭榮怪罪他在正陽之戰中撤退而被貶,之後調回京路上染上麻痹症。

    不過如今因爲他和史彥超、李重進及時馳援正陽,還在李谷的調度下,於正陽南面大敗南唐軍,斬首南唐大將劉彥貞。

    官家非但沒有罰李谷,照樣讓他總理淮南的後勤補給事務,還嘉獎了他,歷史似乎又有了些改變。

    李谷正和官家說話,所以暫時沒理會他,“昭義軍那邊今年的稅貢又少一半左右........”

    史從雲很有自知之明的站在一邊,官家和李谷說的話他插不上嘴。

    王溥在旁邊小聲爲他解釋:“官家原本把這兩年把昭義鎮那邊的稅貢走河陽,直接由潁水遠到前線來供養大軍,不過李筠那邊一年比一年給得少,還編造各種理由。”

    史從雲點頭回應。

    心裏詫異王溥爲什麼對他這麼友善親近,很快反應過來,是了,他如今也是殿前司四把手,名副其實的位高權重。

    以前王溥雖說過欣賞他文采的話,不過從來不主動和他搭話,態度很清高,如今也開始放下架子主動和他說話搭話。

    原是身份上的變化。

    如今的節度使制度,外鎮節度使能自己收取所治州縣賦稅,然後除去用度再上交國庫,這也是唐末留下的弊病。

    對於那些靠近京城的各鎮還好,皇帝派出去的監軍自會監督,如河中府監軍曹彬就是主要監督河中節鎮的賦稅上貢這些東西的。

    可再遠一些的邊鎮,還有朝廷要依靠的那些節鎮,節度使就完全不怕朝廷,基本想給多少給多少,意思一下,大頭自己用來養兵。

    財權、政權、軍權在握,自己乾土皇帝,慢慢的就會不斷滾雪球,越做越大,而且皇帝也不敢怎麼管,這些人如果逼急了,隨便就能振臂一揮就開始造反,這種事情這幾十年來太常見。

    如今周朝的重要邊鎮靜難,昭義,天雄等,差不多都有這種性質,官家只能努力和他們處好關係,儘量安撫他們的情緒。

    但偏偏有些節鎮很驕橫。

    如昭義軍節度使李筠,檢校太傅、同平章事,統轄山西澤、潞(治所,今山西長治)、邢、洺、磁五州。

    能征慣戰,爲大周抵禦北漢、契丹,常年追着按着北漢打,是周朝邊地長城。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李筠已經好幾次私自使用上交國庫的賦稅,還收留天下逃犯,朝廷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最過火的一次,去年李筠因爲私人恩怨,囚禁拷打了郭榮派到山西的監軍使!

    這件事性質非常惡劣,潘美私下跟他說過,當時官家氣得把手裏的碗筷都摔了,最終還是忍了,只是發一封詔書去責備李筠一番,連實際的削罰都沒有。

    史從雲也覺得李筠這人太跋扈,又想到三年前他答應幫人報的仇,似乎也是李筠手下,叫李管的指揮。

    悄悄擡頭髮現官家臉色很不好看,不過最終還是沒說話,只是點點頭,“隨他吧.......”

    李谷尷尬不說話,大帳裏氣氛不好。

    這不是什麼體面事,李筠這做法就差騎在官家頭上拉屎了,不過大周需要他抵禦北漢和契丹,淮南還在打仗,那就沒辦法,官家只能忍了。

    史從雲站在旁邊更是大氣不敢出,第一次覺得郭榮這個皇帝其實很難,沒他想的那麼風光,很多事都要忍。相比之下,天雄軍的符家和靜難軍的折家算安分多了,至少不鬧事。

    他是第一次聽到這種高層的辛祕大事,難免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官家看他一眼道:“你如今也是殿前副都指揮使,朝中的大事你要知道並替朕分擔,也沒什麼好避諱的。

    不過你性子輕浮,心裏要有數,不要是什麼事都往外說,咱們君臣之間的話,很多不便往外傳揚,直白的說.......會傷了體面,你明白麼!”

    史從雲心裏驚駭,連忙單膝跪下,“臣明白輕重,請官家放一萬顆心罷!”郭榮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史從雲當然明白什麼意思。

    官家點頭,“你舟車勞頓稍歇一會兒,朕已經派人去召集各軍將領,待會有事交代。

    來人,賜座。”

    旁邊的宦官搬出一把黃花梨木椅放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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