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五代河山風月 >153、十面埋伏
    塗山水寨,氣氛與前線截然不同,衆多船隻密密麻麻停靠在港口內,林立的桅杆數不清多少,如同大片長在河面的森林。

    塗山位於淮河的三岔口,靠南岸,北面就是渦口。

    此處河面最寬的地方達到四里左右,十分適合大型船隻行駛和停靠,往上游就是下蔡,壽州,正陽,往下游就是濠州,泗州,楚州,是個四通八達之地。

    從這裏出發的水軍,能夠快速到達和支援淮河沿岸各地,是南唐軍能在野戰不是周軍對手的情況下支撐這麼久的重要原因。

    渡口的大船靠岸,栓在巨大木樁上,暫時沒有出航的打算,淮河上游的戰爭還沒有蔓延到這裏。

    “聽說上游已經打起來了。”陸朝宗一面走一面道,肩上扛着四副水戰用的鐵拍,他是水軍都頭,手下管着九十多號人。

    這東西是打水戰的利器,雙方船隻靠近時士兵就會躲在船艙邊緣,這種時就需要杆子超過一丈長的鐵拍子伸過去去從上而下的拍擊對手,上面銳利的鐵釘很輕易就能把人拍死。

    “十有八九。”同鄉的好友兼手下說道,“前幾天我們這調走了一批人,濠州那邊又調走一批,都是走西面大道的。

    要是不打仗,哪用得着抽那麼多人,現在人手不足,你堂堂一個都頭也是官,還來幹勞力活。”

    陸朝宗倒不在意,搖頭笑道:“都頭算什麼官,我這官怎麼來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就因爲我讀過兩年書,認得幾個字。”

    他們都是新徵的新兵,才從楚州調配前線,南唐這一年打下來,戰死的投降的人很多,至少有數萬青壯,後方只能不斷增兵以補充到前線,如若不然,前方的兵力早頂不住。

    而新兵又不敢立即派到最前沿去,只能留在塗山、濠州、泗州、楚州等後方一面駐守一面訓練。

    兩人說話,沿着河邊走。

    他們準備把器械搬到船上去,白天的時候他們下船訓練,但按軍中規定,每天晚上必須把東西歸位,送回每條戰船上去,以免弄錯被別人拿走或被偷盜。

    “那個殺人魔史從雲去年在正陽殺了咱們三四萬人,這次好像就是他帶的兵。”同鄉好友嘆氣搖頭:“老子每天晚上提心吊膽,做夢都怕,這樣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不知道,不過聽說他早在打蜀國的時候就厲害,這次跟咱們打仗又是他帶兵,是整個淮南的大帥哩。

    那種高不可攀的人物,真是不得了,聽說他的本事能一個人殺上百人的北漢兵,還在萬軍從單槍匹馬中殺了劉彥貞。”

    “能當大帥的肯定有本事,他統帥周國整個淮南的軍隊,能打幾百個幾個我看是真的,這世上什麼人都有。”同鄉表示贊同,“天下這麼大,有什麼人都不奇怪。

    就說咱們的六皇子據說還是重瞳子,聽人說就跟當年西楚霸王項羽一樣的面相,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史從雲的對手。”

    兩人一面走一面說話,往渡口停靠戰船的方向趕去。

    水寨後方的上腳下,是一個不大的鎮子,此時已經全被南唐軍徵用,百姓都被趕走。鎮裏插滿軍旗,外圍建有哨塔,設起柵欄木寨,堆放拒馬,衆多身着鐵甲的士兵數人爲一隊,來回巡邏,大道上往來的都是士兵,時不時傳來喧囂吵鬧,迴盪在河邊,混雜遠處渡口的哨子聲和蘭濤聲,構成一副軍港水寨的日常畫卷。

    在南唐人心裏,淮南的周軍將領最出名的有四個。

    殺人魔史從雲,這一年多來南唐最大的敗仗就是正陽大戰,死的人最多的一場大戰,真正的伏屍數十里,血流成河。就是史從雲領兵,當時逃回去的人很多,把那些正陽戰場的慘烈,殺劉彥貞等人的事一傳揚,頓時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黑臉將軍趙匡胤,趙匡胤打了清流關大戰,拿下滁州、六合等地,名聲也十分響亮,好在後續唐軍投降得快,殺的人不是很多。

    黑大王李重進,李重進黑大王的綽號由來已久,正陽、盛唐、壽州等地的大大小小戰爭都有他的參與,打的戰很多很猛,唐人十分畏懼。

    魔頭史彥超,因爲是殺人魔史從雲的父親,被稱爲魔頭。

    比起前面的三位,唐人更怕史彥超,因爲前面三位名聲上更嚇人,但史彥超是真的害怕。史彥超的騎兵部隊仗着機動性輾轉淮南各處,到處打仗,幾乎從去年一進入淮南之後,就出於輾轉作戰的態勢,四處出擊,身在淮南戰場,遇上史彥超的概率可比前面高太多了。

    ......

    “反正戰輪不倒我們打,如果周軍哪天真殺到這來還能有什麼辦法。”兩人繼續悠哉說着,眼看就要到安渡口。

    陸朝宗點頭,這話不能明說,不過道理是這樣,如果周軍真殺到這來,他也不覺得自己是對手,也不準備真爲君主去死。

    這地方几十年來都是皇帝輪流做,他們這樣的普通百姓平日對於官府唯一的印象就是按時交稅,儘量避開,說不定過幾個月,上面就換人了。

    這次他們來塗山,也是被迫的。

    朝廷派下來的大官要求楚州每五戶人家出一名兵丁,他家周圍有兩家家裏男人早戰死了,剩下的兩家給徵兵的官員塞了錢,他年紀剛好,躲不掉,就被送到塗山來了。

    萬幸他們這裏有船,情況不對可以順着淮河跑。

    這麼想着,他遠眺河邊,衆多林立的桅杆給他異樣安全感,外圍還有不少小船在河面巡視警戒。

    看着看着,陸朝宗突然皺起眉頭,騰出一隻手拉了拉好友的衣袖,“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好友不解。

    陸朝宗用手遮住太陽,仔細的去看,塗山水寨西面,淮河有一個大轉彎,從這裏看去,遠處的河道被岸邊樹林山丘擋住。

    搖看過去,水面上大片白色風帆正穿過彎口,向着他們的方向駛來,順流而下,走得很快。

    同鄉也看見了,眯起眼睛道:“咱們的船吧。”

    他點頭,可慢慢的,情況越發不對。

    後續的船帆密密麻麻,足有數裏寬的河道幾乎被完全佔據,他們的船都停靠在渡口,外面頂多有一些巡邏的和往返運送糧草的船隻,哪會那麼多!

    “不對不對,好像不是咱們的!”他連連搖頭,心裏開始緊張慌亂起來。

    同鄉也定定看着西面水域,越來越多的白色風帆密密麻麻,佈滿遠處淮河寬闊的水道,完全遮蓋了河面,塞滿數裏寬的河面!

    後方還有看不清後續,如一朵在水中移動的巨大雲彩,少說有數百艘戰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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