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五代河山風月 >282、越過劍門關
    大劍山下了一場小雨,雨水淅淅瀝瀝,將士們躲在帳篷裏,或者崖底的巖洞下,和蝙蝠毒蟲爭窩,但都把自己的被褥護得好好的,要是不小心潮了,晚上睡覺有得罪受。

    而且最怕的就是陰雨連綿不散,被褥都要悟出黴來。

    史從雲冒着小雨,登上北面一處山坡,順着泥濘的小道走了半個時辰,揪着路邊的樹枝,好不容易爬到半山,從這裏看下去,劍門關城樓能看個大概。

    但更加南面的情況也看不到,只見到連綿高聳的羣山。

    史從雲原本是想碰碰運氣看,能不能看到南面情況,結果上來才大失所望,邵季和劉清川到了哪裏,有什麼動作他們一無所知,這樣乾等着也怪磨人的。

    “大帥,我看就不用等了,讓某率兵攻關去吧。”慕容延釗踩了一腿的泥,跟在他身後,有些急不可耐。

    王全斌等人沒說話,但差不多應該都是這樣的意思。

    “大帥,下雨天冷,咱們乾等着有什麼意思,反正弟兄們都不怕,直接打吧。”龍捷軍的一個都指揮使也開口。

    大家你一言我一言,大多都是覺得劍門關雖險,但士兵根本不怕,可以強攻,至於死傷是在所難免的。

    史從雲看着南面,一直沒說話。

    衆人說了半天,最後有人忍不住到:“大帥要是怕了不敢打,給某五百人,拿下不劍門關就死在那,絕對厚臉皮回來!”

    這話一出,頓時吵吵鬧鬧的山頂都安靜了一下,大家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魏仁浦欲言又止。

    史從雲回頭,看着身後的壯漢問:“報名號給某聽聽。”

    “某是鐵騎左廂第二軍都指揮使党進。”那漢子報得也痛快。

    史從雲聽後不但沒生氣,心裏還很高興,反笑道:“你怎麼打,拿頭把城牆撞個窟窿。”

    “某......自有辦法,反正他們也不敢打。”党進道,語氣弱了不少。

    這時龍捷軍的都虞侯匆匆站出來拉着党進單膝跪下道:“大帥,他是個粗人,不會說話,請大帥恕罪!”

    “恕什麼罪,起來吧。”史從雲道:“軍中人人都像党進這樣悍不畏死,敢打敢拼,某當然高興。”

    說着史從雲指了指山下的劍門關:“本王不是不信你們,就像党進說的,他不怕死,也信你們總有辦法攻下這關門,大不了死五百個人,再死個党進。”

    聽他這麼說,大家都咧嘴笑起來。

    “但你們敢爲我赴死,作爲主帥我也要爲將士們考慮,這叫各司其職。

    等邵季那邊打起來,我們再上,說不定你党進就不用死了。”

    史從雲笑道,“你捨得這條命是好事,但就因爲你捨得,我這主帥也不能辜負你,隨隨便便就讓你去送死,明白這意思麼。”

    党進撓頭,悶聲道:“知道了,大帥說了算......”

    魏仁浦笑道:“秦王的話真是入木三分。”

    “大帥,你說怎麼辦。”老將王全斌開口,衆人也都等他吩咐。

    史從雲踩了踩腳下的地,“在這搭個崗哨,讓人盯着南面的動靜,一旦城樓那邊有變化我們就發兵。

    可惜南面的情況看不見.......”

    “現在是三月中旬,再等十五天,等到三月底如果南面還沒有動靜,我們就用馮繼升的方法,推着柵欄車強攻。”

    史從雲最後做出決定,衆將立即應諾,頓時有了方向和計劃,軍中因爲等候和陰雨連綿而帶來的不安也逐漸消解。

    下山後,小雨停了一會兒,魏仁浦跟再他身後,魏仁浦年紀也不小了,下山時候史從雲時不時出手扶他,生怕因爲路滑摔壞了。

    因爲兩家聯姻,小妹史從梅和魏仁浦的兒子定親,所以魏仁浦對他顯然親近了很多。

    越是身居高位,這種血緣上的連節和聯姻也越發爲上層人士重視,或者說是一種重要政治手段。

    就像當初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後霸佔他哥哥的和弟弟的妻子。

    或許卻有好色的本能驅使,男人嘛都差不多,但也有可能有別的考慮。

    因爲他那嫂子和弟妹是隴西大族出身,他發動兵變,朝廷動亂,這時候強行“聯姻”,至少可以給當時的隴西大族傳遞一個信號,我們是一家人,雖然發動兵變但不是針對你們,沒有侵害你們的意思,也能起到安定地方的作用。

    李世民當時到底是色迷心竅,還是有別的考慮亦或者二者都有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越是權勢在握,反而越不會被世俗道德束縛,只有利益權衡。

    多數時候道德約束嚴肅的一方都是底層百姓,而這種約束是一種互相的妥協,爲了大家共同利益的妥協。

    等到權勢越來越大,史從雲也能感受到,他現在想做什麼很少有人能約束他了,更多的是利益的考慮。

    朝中不少這樣的事,比如官家和符太后之間就差了十幾歲,而且符太后是個寡婦,官家心很高,有唐太宗那樣的志向,但他也娶了符太后爲正妻,這其中肯定是利益的考量更大。

    而朝中那些有權有勢的大將老臣,五六十歲娶十多歲的妻妾也不是什麼少見的事,風氣就是比起家族安全和利益,犧牲一個女人根本不算什麼。

    有時候史從雲想起這些事,也越發感覺緊張和孤獨......

    讓小妹去嫁給魏仁浦的兒子時,他其實就有負罪感,至少他沒法像這個年代的人那麼心安理得。

    等下了山,魏仁浦走不動,史從雲就隨他在一塊大石下避雨,同時歇腳。

    魏仁浦感慨:“老夫曾經想過,大帥爲什麼能領住這些驕兵悍將,這些兵將當初官家也鎮不住,現在倒是有些明白了。”

    “我就是打仗的粗人,他們腦子裏想什麼最明白,自然管得住。”史從雲道。

    魏仁浦搖頭:“秦王過謙了,高平之戰老夫就在官家身邊,淮南之戰也歷歷在目,當時的危急形勢,全因爲官家也難以約束那些兵將,當時官家就是怕他們鬧出亂子才御駕親征,沒想到御駕之前,還是出事了。

    那時老夫就在官家身邊,官家其實很生氣,對李筠那些人也是,但都沒辦法,趙晁,白延遇那些人,官家也只能放縱。

    秦王手下是不同的,不同在哪老夫也說不上來。”

    史從雲哈哈一笑,他也不知道,或者是他個人魅力吧,這該死的魅力,總是擋都擋不住啊。

    唐中晚期到五代以來的邊地節度使,就好比漢初的異性諸侯王,有獨立兵權,財權,就是地方土皇帝,其實就是實際的分裂政權,只是名義上聽命中央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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