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五代河山風月 >298、江中黑龍
    五月初,蜀地下了一場大雨,很多江河漲水。

    夜裏嘩啦啦的雨聲不停還伴隨電閃雷鳴,大殿外雨聲蓋過一切,空蕩蕩的大殿裏聲音在回想。

    原本數萬人的宮殿被清空之後,顯得格外空蕩,史從雲裹着薄薄的蠶絲被,懷裏抱着冰肌玉骨的費氏沒有睡覺,而在想一些事前。

    四月底,第一批朝廷派出的官員一共六十九人,已經到了蜀地,這些人是這兩年來科舉考試考中讀書人,還有少數是按史從雲要求選拔上來的工匠。

    關於把誰留在蜀地總覽大權,爲他經營蜀地,史從雲經過再三考慮也有了人選。

    往後還有很多戰要打,江南不在手,蜀地的經營就顯得格外重要。

    但史從雲也知道,隨着戰爭規模的擴大,戰爭的長久,只有蜀地是不夠,蜀地很富,但地理限制了它,龍泉山往西的平原只有一小片,比不了江南。

    唐朝時經濟重心往南移的現象就已經非常明顯。

    而最初的開端是東漢時期大量建造水利工程,控制洪澇災害。

    到東漢覆滅後,孫吳對丹陽、吳、會稽、豫章、廬江、廬陵六郡的深耕,對太湖流域的開發則將這一趨勢推向高潮,孫權曾經親自把拉自己車架的牛拿去耕地來作爲表率。

    孫吳的深耕細作使得整個南方逐漸從古書中蠻荒之地成爲沃土,也是後來永嘉南渡後宋、齊、梁、陳的主要經濟支持。

    到了隋唐的繼續發展,江南已是全國主要賦稅來源,而唐末之後,北方遍地打仗,江南特別是東部沿海的吳越在錢氏手中依舊保持安穩,幾乎是全國打成一片的環境中保持了經濟發展。

    到現在,蜀國已拿下,他不知不覺又想到江南,周憲那麼想家,不能老讓她沒法回家啊。

    不過事情也不能着急,他最怕的還是自己政變,北面節度使有各種動作。

    他慢慢也想起六七年前,曾經讓他幫忙報仇的新兵,他現在都記得那人的名字,是昭義軍節度使李筠手下的指揮。

    只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即便是官家,也很難從李筠那樣的地方軍閥手中要個指揮使過來。

    他心裏盤算着,李筠必須打,他如果跳起來自不用說,如果他不跳起來,自己也必須打,爲的是殺雞給猴看,藉機消除其他節度使的威脅。

    現在的節度使,就是漢初的異性諸侯王,那可是軍權財權政權一體的土皇帝,越往後危害越大,只要他們存在,朝廷就沒法集中力量對外,時刻要擔心會不會被背刺,節度使聽不從調遣。

    如果打仗的時候還要考慮手下士兵和將領會不會聽從調遣的問題,那結果肯定是十分慘烈的。

    史從雲這幾天在蜀地問題解決後,他已經開始想自己當政後的道路,兵變這件事反而是最簡單的。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讓地方稅收先統一交到中央,然後再由中央給各個節度使分配,而不是各節度使想要多少自己扣留,剩下的再給中央。

    這樣首先剝奪各節度使的經濟權力,就能限制他們的軍事能力,接下來的事就好做了。

    可這種舉措肯定是動了節度使根本利益的,一旦實行,會羣起而來,武力準備是必須,也要有策略。

    他想了好幾天,有時候在城外交代事情的時候想,有時候在和費氏深入交流的時候想,思來想去最好的辦法是殺雞給猴看。

    先殺個雞,把所有猴給震懾住,然後再推行,儘可能沒有軍事衝突的情況下推行下去。

    以他現在的軍事實力,不說十成把握,至少有八成能把所有邊地手握重兵的節度使打趴下,不過那不行。

    因爲這樣會讓國家陷入內耗中,好不容易積攢的國力被損耗,外面北漢,遼國,南漢,南唐,靜難軍,吳越等可都還看着呢。

    最好的辦法是政治手段爲主,軍事爲輔,儘可能小代價的解決這件事。

    而這件事也迫在眉睫,比消滅割據政權還重要,或者說有些節度使本質上已經是割據政權了,只是名義上還臣服朝廷。

    待他回神,外面的雨還在嘩啦啦的下,時不時有電閃雷鳴。

    費氏臉頰酥紅,低頭不敢看他。

    “把頭髮紮起來,去窗戶那邊,我要抓你頭髮。”史從雲不容置疑的說,費氏二十七八的年紀,皮膚如冰似玉,白得不可思議,秀髮卻粗壯而烏黑如瀑,形成一種奇異的視覺衝擊。

    每次看了都令他東山再起,停不下來。

    所以常常喜歡走後面回溫暖的回家。

    費氏楚楚可憐:“那......那你不要罵我了........”

    “我罵你兩句怎麼了,還不是爲國家百姓罵的,快過去。”對費氏史從雲可沒那麼客氣。

    給她修的水晶宮,給她種的滿成都的芙蓉,那都是勞民傷財的,都是蜀地百姓的血汗啊!他替老百姓罵兩句怎麼了。

    費氏一臉委屈,還是按他的吩咐做了。

    ........

    第二天正午,史從雲在城外大帳中接見了曹彬,並讓他坐下。

    曹彬比他大不了幾歲,在軍中非常年輕,給他的印象就是一直謹小慎微,處世十分低調。

    .......

    曹彬心十分緊張忐忑,特別當得到親兵通知,大帥讓他去大帳中單獨相見之後。

    緊張害怕並非毫無緣由,只因他自己的身份。

    他是皇親國戚,說起來是過世的官家郭榮是他的表哥,他的姨母張氏是大周開國之君太祖郭威的妃子。

    正因如此,即便他參與了那天的會議,也簽字畫押,表示支持大帥兵變,可他身份擺在那,依舊令人不安。

    也正因爲他深知自己身份的獨特,所以自小就謹小慎微,做事謹慎,平時莊重,儘量不讓人挑出一絲毛病來。

    因爲他飽讀詩書,深知自唐末起來,皇權交替,神器更易之頻繁,如果自己身爲外戚,還囂張跋扈,留下許多把柄,待到下一次變天,絕對會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他心裏知道大帥的爲人,大概不會爲難他,他自小就在地方節度身邊任職,等到後來因爲是皇親國戚,還被官家派出去監軍,在很多節度使手下做過事情,見識多了就覺得大帥和以往他見過的軍閥和將領都不同。

    秦王在他看來似乎到處都有缺點,做事缺德,貪圖美色,愛罵人,愛撒謊,怕死等等。

    但做事卻有三個長處。

    一是豁得出去;平時大帥看起來很謹慎膽小,是惜命的人,但事到關鍵他就能一咬牙豁出去拼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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