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暮雲看蕭林兩眼發呆,,有些不悅:“本世子問你話呢?”
蕭林連眨眼,回過神來:“就算要擔心,那個人也是我好吧。”
鍾離暮雲驕傲滿滿:“論相貌,論修養,論家世,唯有你輕薄本世子,斷無本世子調戲你之理。”
蕭林翻了個大白眼,不想再和鍾離暮雲打嘴炮:“行了,我來就是想告訴你,我回來了,你不要再派人去我家。”
鍾離暮雲臉上的驕貴終於出現一絲裂縫,可仍死撐道:“你杳無音信多日,將鏢局營生之事拋諸腦後,莫不是想違揹你對我的承諾。”
“說到做到!”蕭林拍胸口保證:“我答應過你的就一定做到。”
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且慢!”鍾離暮雲一時情急拉住蕭林的衣袖。
那一刻,兩人都驚住了,周圍的空氣似乎隨之凝結。呼呼作響的風聲、不絕於耳的鳥叫、滴滴答答的水聲,乃至時間的腳步聲彷彿都靜止,唯留兩顆怦怦亂跳的心。
砰砰、砰砰、砰砰……陌生而奇妙的心跳聲好像給對視的蕭林和鍾離暮雲裝上濾鏡,只見到眼前最美的彼此。
“世子。”
突然的請示聲拉回情難自禁而不自知的兩人。
蕭林和鍾離暮雲同時縮回手,尷尬的摸頸揉鼻,眼珠亂轉,就是沒好意思瞧對方。
孔爲安的聲音又傳來:“世子,卑職聽見一道女聲,可是有刺客闖入?”
估計是蕭林不自覺說話大聲,引來孔爲安的注意。
鍾離暮雲正了正嗓子:“本世子無恙,也未見闖入者,應是你耳誤。本世子乏了,不許再打擾。”
孔爲安有些疑惑,他很確定自己沒有聽錯,但郡王不喜婢女伺候,所以不會有女僕敢未經召喚而進入雅嵐院。
不是丫鬟,也不是女竊匪,那聲音究竟是怎麼回事?
想不明的孔爲安迫於命令,無奈退出別院。
蕭林確定孔爲安退到聽不見的地方纔問:“你剛纔拉住我幹什麼?”
鍾離暮雲腦袋卡蹦,那會完全是下意識的出手,自己都搞不清原因,怎能說出一二。
困惑的他索性拋出另一個問題:“方纔你欲往何處?”
“你不是說我不重視鏢局嗎?我現在就去找生意。”
鍾離暮雲正愁轉移不了話題,順着往下說:“別忙活了,第一單生意已定好。”
“你逗我的吧?”蕭林顯然沒當真:“你找的?”
鍾離暮雲十分不爽蕭林的輕視,他板起臉:“你懷疑本世子的能力?”
蕭林很想說是,鍾離暮雲在她的認知中除了會享受,其他的都不會。再說他目下無塵,絕對舍不下臉去拉生意。
鍾離暮雲都沒發覺自己一眼看穿蕭林的鄙夷:“本世子何須低聲下氣,只要一聲令下,多的是人上趕着押鏢。”
蕭林見鍾離暮雲信誓旦旦,又想到以他的地位的確能辦到這事。
確信生意上門後蕭林大變臉,諂媚道:“世子爺自然一呼百應,不知是押什麼鏢?”
“蘭馨齋香品。”
蕭林來了大靕這麼久,已經不是以前那樣一無所知。她知道蘭馨齋是穆王妃,也就是鍾離暮雲母親孃家的祖傳生意,這店製作的香品相當出名。
“大概有多少?運到哪裏?有沒有規定時間?”
鍾離暮雲的得意頓時凝固,他這時纔想起來白霈澤只說好,但具體的事宜一件都沒談。
蕭林一瞧鍾離暮雲懵圈的樣子,就知道這第一單生意估計還只是個口頭承諾。
她嘆氣:“明天我去一趟蘭馨齋吧。”
鍾離暮雲可能覺得臉上無光,便道:“明日我與你同去。”
說實話,當白霈澤看到鍾離暮雲和蕭林登門拜訪時,他的內心是崩潰的,他真沒料到鍾離暮雲是來真的。
鍾離暮雲問候:“外公、外婆、舅舅、舅母,日安。”
“大家早上好。”蕭林揮手打招呼。
除了白霈澤,白家其他人都是一副茫然不解。
白攸寧,白家家主,也是白霈澤和穆王妃的父親。他體型精瘦,灰白頭髮,靜心打理過的鬍子,穿着深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着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着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
無論是外貌,還是裝束,都給人一種嚴肅刻板的感覺。
白攸寧望了一下欲哭無淚的白霈澤,首先想到的是兒子還是把蘭馨齋的困境告訴女兒,眼裏閃過不滿和失望。
這個兒子雖然性格穩重,但魄力不足。他早就預料到蘭馨齋交到白霈澤手裏守成有餘,卻難以開拓。
小乖乖?
蕭林看着人高馬大的鐘離暮雲,嘴角憋笑:“原來你還有這個小名。”
鍾離暮雲臉頰微紅,握拳抵嘴,假意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
不過他還是走到白狄氏前,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態,乖巧道:“外祖母,別來無恙。”
白狄氏稍胖,氣色紅潤,目光慈祥:“無恙,無恙,倒是世子你清減不少。”
估計全天下的長輩見到自己孩子的第一句話都是這樣。
一句鍾離暮雲必定聽過無數遍愛的嘮叨,非但不見他厭煩,還體貼地半蹲着身子,孩子氣的說:“孫兒消瘦只因許久未喫外祖母親手做的銀魚羹。”
蕭林靜靜看着這一幕,覺得鍾離暮雲只是面冷心熱,實則重視親情。鍾離暮雲少有的可愛一面讓她會心一笑。
“好好好,”白狄氏忙不迭道:“外祖母這就去做。”
言畢,白狄氏興沖沖地離開。
白霈澤的妻子白梁氏起身,行告退禮:“奴家去準備午膳。”
白梁氏一走,白攸寧也屏退所有的下人。
“世子,今日前來,所爲何事?”
鍾離暮雲詫異地看向白霈澤,然後說:“舅舅未向外祖父呈示?”
爲了不讓鍾離暮雲知道自己壓根兒沒把香品押鏢的事放心上,白霈澤只好撒謊:“昨日歸家已夜深,本想今早再議,不料世子這般早到。”
鍾離暮雲盯了白霈澤一會,脣邊的弧度淺淺:“原來如此。”
不知怎的,蕭林居然看出鍾離暮雲那抹淺笑藏着悲灰的失落,她的心莫名地跟着不快。
即便蕭林沒有血親,可也猜到不被親人認可的疏離感有多傷人。她想爲鍾離暮雲出氣,卻苦於沒有合適的身份。
鍾離暮雲好像真的相信白霈澤的胡話,繼續說:“外祖父,孫兒此次前來是爲香品押運之事。”
接着,他細細述說鏢局押鏢的運作流程,講到最後還以人格保證香品的安全。
白攸寧一邊聽鍾離暮雲介紹,一邊打量蕭林,眼神複雜。
鍾離暮雲問:“押鏢事宜,大體如此,不知外祖父意下如何?”
白攸寧先是和藹的說:“世子所提之法,不失爲一良策,只是外祖父尚有憂慮。”
“外祖父請講。”
“依方纔所言,鏢局至今只有三人,恐力有不逮。”
“這點你放心,”蕭林沒讓鍾離暮雲唱獨角戲:“沒人能從我手裏搶走任何東西。”
白攸寧沒有問蕭林何來的信心,只因早有耳聞蕭林勇闖幻暮之林事蹟。哪怕其中有誇大的成分,但都不能否定眼前女子的實力。
鍾離暮雲賣力勸說:“即便只有三人,但皆是個中好手,以一敵十,不在話下。再者商場競爭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與其固步自封,不如勇於嘗試。”
白攸寧被鍾離暮雲少有的振振有詞震住了,他從未想過只在意喫喝用度是否奢華的外孫竟有如此高瞻遠矚的一面。
看着意氣風發,無所畏懼的鐘離暮雲,白攸寧不由得回想曾經的自己,那時也是這般雄心壯志。
良久,白攸寧露出老懷安慰的笑容:“難得世子立志開創先舉,身爲長輩,理應支持。”
“父親。”白霈澤終是忍不住:“香品押運,茲事體大,不若從長計議,再做定論。”
見到鍾離暮雲一再被至親質疑,蕭林的暴脾氣說上來就上來:“一個大男人瞻前顧後,畏手畏腳,怪不得你家生意越做越差。”
白霈澤氣的臉一會紅,一會黑:“我們的家事豈容外人置喙。”
“本來就是。說不過人,就惱羞成怒,都比不上你外甥的十分之一。”
“好了,押鏢一事已定,無須再議。”白攸寧喝止雙方的爭吵:“蕭姑娘請謹言。”
蕭林癟了癟嘴,脾氣收了不少:“對不起。”
一旁的鐘離暮雲怔怔地盯着蕭林,即使離開白府還在看。
“你看了我那麼久,究竟看什麼?”被看得受不了的蕭林略微彆扭地問。
鍾離暮雲扭頭不語,不是不想說,而是內心的洶涌始終無法平復。
其實他知道白霈澤並沒有將押鏢的事和外祖父商量,畢竟不被認可又不是第一次。可是從他沒想過有一天,有這麼一個女子義無反顧地站在自己前面,不由分說地維護自己。
那一刻他的心像太陽底下的棉花糖,又軟又暖,還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