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滄浪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根本沒注意旁邊已經七竅生煙的鐘離椿陽。
過了半刻,康滄浪才慢半拍:“郡主臉色蒼白,可是身體不適,需要末將傳召御醫?”
鍾離椿陽捂着隱隱作痛的心,咬牙切齒:“不!需!要!”
“可是...”
鍾離椿陽扭頭就走,她怕自己再待下去,會忍不住揍康滄浪一頓(雖然打不過)。
康滄浪看着憤而離去的鐘離椿陽,還是一頭霧水。
對牛彈琴,有多心塞,鍾離椿陽總算體會到。本來她想去找蕭林,吐吐苦水,順便讓蕭林慰藉自己的受傷的心靈。
然而當鍾離椿陽找過來,看見蕭林與鍾離暮雲郎情妾意的背影,成噸的狗糧像冷冷的冰雨拍在臉上,心瓦涼瓦涼的。
最終,鍾離椿陽拖着疲倦(主要是心累)的身軀,落寞地回房間。
之後幾天,鍾離椿陽都是蔫蔫的,沒精打采。鍾離維寧以爲她是暈船,要請御醫開藥,她卻搖頭拒絕,死命不喝。
就在鍾離維寧心疼愛女日漸消瘦(並沒有)時,蕭林終是看不去了,決定找她說道說道,因爲她知道鍾離椿陽半死不活的原因無非是爲了康滄浪。
在蕭林看來,人生中能刻骨銘心地愛過一個人,而這個人又知曉自己的愛意,不管是否得到迴應,都無悔了,沒必要死去活來,這樣的灰心喪氣尤其不適合愛憎分明的鐘離椿陽。
蕭林正要罵醒鍾離椿陽的時候,她精神氣爽地踏出房門,臉上是滿滿重燃的鬥志。
蕭林被精神抖擻的鐘離椿陽嚇了一跳,偏偏鍾離椿陽不自知。
她握拳沖天,豪言壯語,活學活用從蕭林那學來的詞:“老孃纔不會輕言放棄,誓要拿下呆頭男。”
蕭林趕緊捂着鍾離椿陽的嘴巴,拖她進房。
“你喊那麼大聲幹嘛,要是被別人聽見怎麼辦?”
鍾離椿陽不服氣:“那又怎麼樣,又是你叫我勇敢示愛。”
被鍾離椿陽無辜的眼神盯着,蕭林有那麼瞬間無語。她是鼓勵鍾離椿陽追求愛情,但那是兩情相悅的時候,現在還是鍾離椿陽剃頭擔子一頭熱,這麼明目張膽,只會適得其反。
“你比我更理解穆王爺和穆王妃,”蕭林要鍾離椿陽冷靜下來:“如果他們知道你的心思,你說他們會怎麼樣?”
鍾離椿陽登時啞火,即便她和康滄浪真能兩情相依,自己的父母也不會讓自己嫁給區區從六品的武將。只怕到時未成事,流言蜚語滿天下,對誰都不好。
鍾離椿陽相信,真要是這樣,父王一定拿康滄浪開刀。最終,她的喜歡就傷了康滄浪。
蕭林看鐘離椿陽的沮喪樣,放軟語氣:“沒有事能一蹴而就,何況是愛情。”
鍾離椿陽嘆氣一會,沒等蕭林繼續安慰,她又振作起來:“小林言之有理,徐徐圖之,徐徐圖之。”
鍾離椿陽能這麼想,蕭林松了口氣。
小小插曲就此揭過,無驚無險過了七天,終於抵達淵明城。
淵明城地處大靕中部偏西,面積不大,也不是重要的交通樞紐,如果沒有漫山遍野的天黎花,會是一座很普通的城市。
蕭林等人到淵明城的時候已經是四月十二,衆人舟車勞頓,歇息兩天,時間就來到四月十四。
鍾離博萬不是微服出巡,淵明城的一衆官員早就整裝以待,等待他的宣召。
說來這也是鍾離博萬登基以來第一次考察民情,自然得好好視察。
政治是很枯燥無味,蕭林就不奉陪了。於是,她邀起其他人,去逛淵明城。
淵明城雖然普通,但是每當天黎耀空臨近,就熱鬧非凡。因爲十年纔有一次的美景,每到這個時候淵明城就會涌入大量遊客,人流量大,商機也多,雜耍賣藝,喫喝小攤、戲曲說書等等,簡直就是狂歡盛會。
蕭林叫上巴布赫兄妹:“阿依木也一起去吧。”
沒錯,巴布赫和阿依木跟着來。
因爲孫氏祖孫一走,家裏就冷冷清清,所以蕭林提議巴布赫帶上阿依木一起去。
巴布赫覺得阿依木總是待在屋裏不好,也就答應了蕭林。
阿依木仍舊坐在輪椅上,可臉色比以前好了不少,也圓潤一些,只是仍如當初的靦腆。
阿依木雙手緊抓腿上的裙子,低着頭,囁嚅:“我...我...”
因爲接觸的人少,阿依木會說的大靕話有限,簡單幾個字彷彿花光她的勇氣。
蕭林明白阿依木期待中竊喜,她蹲下來,把手搭在阿依木的手上:“我這頭短髮經常被人指指點點,你看我在意過嗎?”
蕭林再接再厲:“千人千樣,什麼模樣的人沒有,大家都習以爲常。再說別爲無相光的人,錯過天黎耀空,更辜負你哥哥的好意。”
阿依木頓了頓,緊握的拳頭慢慢鬆開,終於緩緩點頭。
蕭林和鍾離暮雲、鍾離椿陽和康滄浪、巴布赫兄妹,加上僕人侍衛,幾十人浩浩蕩蕩出發。
人聲鼎沸的大街上出現特別引人注目的一行人,這一行人男的帥,女的俏,服飾皆華美,隨從凶神惡煞,行人見之,紛紛避讓。
在這羣人中間的阿依木一開始不知所措,可慢慢地發現旁人只瞧一眼,很快又轉過頭,好像沒什麼大不了。
她覺得蕭林沒說錯,人也漸漸地放鬆,開始有興致觀賞沿街的新奇物什。
其實阿依木誤會了,那些人不看他們是因爲不敢。
明眼人一看蕭林等人的行頭,就猜到是非富則貴的人。平民百姓對達官貴人大多敬而遠之,就怕一不小心惹禍上身。
而處於人羣中心的衆人被侍從簇擁着,雖然不能享受到逛街玩樂的真正樂趣,但是對於鍾離暮雲這類少有遠行的富貴人家已經是極大的愉悅。
你看,他們每走過一個小攤,就隔着侍衛,興致勃勃地左看右看。明明是民間常見的小玩意,鍾離椿陽他們都玩得不亦樂乎。?
尤其是鍾離椿陽,她小心翼翼地舉着剛捏好的泥塑娃娃,這泥娃娃是按照她的樣子捏的,惟妙惟俏。
鍾離椿陽看了看泥娃娃,又擡頭瞄一眼正在眼觀四方的康滄浪,少女春心再次萌動。
她擠到攤主前,指向浪滄浪,小聲說:“你再捏一個,照着他的模樣。”
攤主是個精明人,一看就知道眼前的貴客少女懷春,忙不迭地保證絕對捏好,和她的泥娃娃湊一對。
鍾離椿陽聽得美滋滋,也沒注意蕭林和鍾離暮雲走遠。
那邊廂,被蕭林拉着走的鐘離暮雲是哭笑不得,難道她以爲自己看不出她是在給鍾離椿陽製造機會。
看着蕭林絞盡腦汁地撒着蹩腳的謊言,鍾離暮雲只覺得可愛。
“不必爲難你的小腦袋,”他摸了摸蕭林的頭,眼神含情:“我早已知曉。”
蕭林睜大眼睛:“你知道椿陽對康滄浪...”
鍾離暮雲點頭:“她是我親妹,如何不知她的小心思。”
“你覺得他們會有個好結果嗎?”
如果這個問題是在鍾離暮雲愛上蕭林前問,他一定回四個字“異想天開”。門不當戶不對的兩個人在一起,是有失身份。
對於下嫁低娶之事,鍾離暮雲向來嗤之以鼻,可如今...
鍾離暮雲眼神柔情似水,定定地看着蕭林,肯定回答:“毋庸置疑。”
蕭林目光瀅瀅,與鍾離暮雲深情對視,明白他的一語雙關。
是的,她和鍾離暮雲在外人眼裏也許很多方面都不般配,雖說流言蜚語,人言可畏,但兩人真是情比金堅,別人的看法從來都不重要。
互傾情愫後,蕭林和鍾離暮雲享受第一次光明正大的“約會”。
逛着逛着,蕭林在人羣中眼尖地掃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咦,是她?”
“誰?”
鍾離暮雲順着蕭林的視線望去,入目所及皆是攢動的人頭,沒發現特別的人。
蕭林東張西望,卻沒再看到安靜孌:“可能是我看錯了。”
“究竟是誰?”鍾離暮雲追根問底。
“安靜孌。”蕭林說:“你還記得當時去藍荀取藥的七人組嗎?我剛纔看見其中一人,安靜孌。”
即使聽名字就知道是女子,鍾離暮雲仍要求證:“是女子?”
“當然是女的。你怎麼這麼問?”
鍾離暮雲微微別開臉,藏起突然而至的彆扭。
每當蕭林提起那次勇闖幻暮森林,一會他是無窮的後怕,只覺當初醒悟太遲。一會又想到蕭林和薛南琛“孤男寡女”(鍾離暮雲下意識忽略其他人),心裏頭酸溜溜的。
蕭林卻想岔了:“難道你認識安靜孌,而她得罪你?”
鍾離暮雲不願爲自尋的小懊惱浪費難得的好時光:“我只是有些擔心妹妹安危,畢竟此處人流複雜。”
蕭林沒深究:“放心,有我在。”
“有你真好,”話中有話的鐘離暮雲順勢牽起蕭林的手:“那邊的儺戲開始了,我們快過去。”
蕭林只愣了一秒,很快回握鍾離暮雲的手,愉快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