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淮恩郡主派人給染梅送去的那枚玉牌,正是染梅臥病在牀的親弟弟貼身帶着的那塊,至於爲什麼要把這東西給她送過來,其中也少不了淮恩郡主的一番要挾之意。

    楚熒安撫過染梅,告訴她自己的人也盯着染梅家人的住處,定不會讓她的家人無端遭了淮恩郡主的威脅。

    染梅把江心那味毒帶回來,楚熒又私下裏託鄭九拿着毒出府,去給先前來過的沈大夫看過。這次的毒毒性比先前的軟毒散更要烈上幾分,若是服了,不過一月便能表現出急病的樣子,性命垂危。

    這些日子,楚熒便也稱病閉門不出,躲在自己的院子裏看看買回來的幾冊話本子,也省去了在秦府裏同秦穆堯低頭不見擡頭見,倒也算得上是樂得清閒。

    反倒是秦穆堯,又是令人往院子裏送了好些嶄新的胭脂水粉和金銀首飾,又送了幾身新裁好的衣裳,聽聞楚熒抱病不見,只能再遣人往楚熒的院子裏送了些宮中賞賜下來的補品。

    楚熒幾番讓素雪出面推辭,秦穆堯反倒是把這些東西直接撂在楚熒院子門口,也不管她要不要,送來東西擱下便走。

    楚熒搖着頭笑笑,又叫鄭九和小五把送來的東西全部扔進倉庫的角落裏。

    或許有的人天生就是賤,當你滿滿一顆心全都向着他的時候,他將你的感情萬般踐踏,待你終於放下的時候,反而走不出來的那個,又偏偏是他。

    被秦穆堯派過來給楚熒送東西的小廝名叫安子,個子不高,長得不算起眼,用打點少爺送來的東西這一藉口,在楚熒的院子外頭徘徊了好幾回,一雙眼睛直往楚熒的院子裏瞅,又嗅見楚熒的院子裏飄着淡淡的湯藥味,這才離去。

    染梅拉着楚熒在窗邊,悄悄指認外邊過來給楚熒這頭來送東西的那個小廝,就是淮恩郡主在秦府裏安插的人。

    如今,就只等着一個月之後,淮恩郡主同秦穆堯的那場婚禮了。

    淮恩郡主可是當真關心她這位主母的死活。

    楚熒看着窗外,纖長的手指輕輕點在窗沿上,已是春光正好。她倒是很期待,重活過來這麼久,一樣一樣的大禮,她可都是爲這位郡主準備好了,只看這位郡主到時候能否喫得消了。

    轉眼間便又是到了月十五。每月十五,秦府一家人都是要一同用飯的,反倒是今日,一向自稱懂規矩的秦母竟沒有着人來請楚熒。

    “今日又是十五了,倒是好日子。”

    楚熒看了看外邊的天色,已是入了六月,天光明媚,才入初夏,正是萬物盎然欣欣向榮的時節。

    離秦穆堯和江心成親不過只剩下十餘日的時間。

    “既然他們不叫我們,那我們便討個嫌,主動去看看吧。”

    她倒是要看看,秦家人到底是想要辦一場如何風光的婚禮。

    楚熒提着紅漆的食盒走進秦府的廳裏,今日恰逢十五,秦府上下好不熱鬧,秦父秦母坐在上座,四周便是滿滿地圍着秦家的小輩和親眷,一家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

    而秦家人,正熱火朝天討論着的,可不正是幾日後秦家少爺秦穆堯的婚事,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中,在場的人無不對這場親事充滿了期待和看好。

    秦家是將門,如果秦遠和秦穆堯皆在朝中爲官,這門親事一成,便是家中多了一位皇親貴胄的郡主,也就是同那承陽侯府攀上了關係——這樣一來,秦府的地位和權勢在這京城裏不可不謂是一日千里。

    只是這本是此時最該在場的大婚的主角——秦穆堯,卻是見不着人影兒。

    楚熒笑眯眯地看着秦家一家人,在廳裏靜靜地站了很久,這才方有下人注意到了她。

    “少夫人來了。”

    聽見這一聲,滿面紅光的秦母,那一臉得意的笑容便是凝固在了臉上,沒了秦母講話,周圍的人也是漸漸地息了聲兒,有些尷尬地看着一側施施然站着的楚熒。

    “熒兒,你怎麼來了……”

    “那倒是怪兒媳不請自來了。”楚熒擡眼對上秦母的目光,笑着說:“秦家每月十五一家人都會聚在一塊辦一回家宴,也算是秦家這麼多年的規矩了,兒媳日日聆聽母親教誨,不曾有一日忘記過秦家的規矩,怎麼今兒個,兒媳便不能來了?”

    秦母乾笑了兩聲,趕緊道:“你這些日子不是身子不大爽利麼,母親也是怕耽誤了你養病,這纔沒敢去打擾你。”

    聽了秦母這話,衆人再一看楚熒,今日的楚熒不同於以往見過的那副簡樸的行頭,一身水色的裙裝把人襯得亭亭玉立,又繫了一條月白的的腰帶,勾勒出窈窕的身段,腰間又垂了個精緻白玉墜子,梳得漂亮妥帖的髮髻間,斜插了支盤着銀絲的南珠步搖,一顰一笑之間皆是標誌又風雅,哪能看得出來半點病氣?

    秦遠臉色也是有些尷尬,趕忙圓上話:“熒兒既然來了,那便快坐吧。”

    “依公公看我坐哪比較好?”楚熒看了一眼已是坐的滿滿當當的席間,開口輕輕脆脆地笑着問道。

    “按規矩來,你是秦家的長媳,自然應該坐在我旁邊。”秦遠開口,“給熒兒騰出座來。”

    衆人這纔給楚熒把長媳的位置讓出來,又添了副碗筷。楚熒便向衆人客氣地福了福身子示意,也不客氣,在一衆秦府老小面前坐在了秦父秦母身邊。

    “公公婆婆,我今天做了些糕點來請大家嚐嚐。”

    楚熒讓素雪把食盒拿過來,紅漆盒子打開,裏邊裝了兩層做得精細的桂花糕,命素雪給在座的衆人分下去,小巧一塊點心放在面前,迎面便是撲來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看見楚熒這般周全待人的樣子,秦遠也是覺得心中有些過不去,卻是沉默着沒說話。

    原本還有說有笑的一家子人,在楚熒落了座之後,秦府的一衆人反倒是拘束很多,也只是偶爾寒暄上兩句。

    “婆婆快嚐嚐我今日新做的桂花糕可好喫?”見氣氛有些怪異,楚熒反倒是一副不會審時度勢的樣子,又接着問道:“公公,方纔大家在聊什麼,可是好生熱鬧,我在院子裏便聽到聲兒了。”

    楚熒話一問出來,秦母手中一僵,才用手捏起來的桂花糕,又掉回了盤中。

    一時間無人敢接楚熒的話,秦遠的臉色變了又變,面對着楚熒一張笑盈盈的臉,最後視線又緩緩地移開。

    “大家可是在議穆堯婚禮的事?”楚熒眨了眨眼,又溫溫柔柔地笑,“莫非大家是怕我聽見,纔沒叫我過來一同商議?”

    “怎麼會呢。我是穆堯的正妻,理應爲丈夫相夫教子。穆堯不過納個妾罷了,我自然是不會介意的。公公婆婆也莫要掛懷我,穆堯房裏填人,我這個做正妻的也支持,定會爲這門好親事盡心盡力、又怎會讓大家作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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