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爲什麼會在槐樹裏？”禮親王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失聲道：“皇兄說你跟男人跑了——”
後面的話，禮親王沒有說完，因爲他看到女人的肩膀猛地顫抖起來。
“你轉過身來！”淺墨開口。
女人似乎是不敢違抗淺墨的命令，雖然很不想，但還是轉了身。
“手放下！”淺墨見她一直捂着臉，不由擰眉。
女人遲疑了好久，才放下了手，眼眸還是低垂着，面色慘白，就是一道白影，卻依舊讓人不能無視她的美麗。
她的眉毛略粗，眼睛的形狀很好看，長長的，上挑，是和夏侯楚煜如出一轍的鳳眸。
從前她應該是一個英氣的女人，英氣而美麗，所以纔會讓元宗皇帝一見傾心，不顧她低微的江湖女子身份，執意帶她入宮，一入宮就封妃。
即使如今已經成了地縛靈，被束縛在這老槐樹裏，她面上卻沒有怨氣。
“不是惡靈，就好辦了！”淺墨細細端詳了女子，確實沒有從她身上看到一絲的怨氣。
這倒是奇怪。
“神女大人，是要超度我嗎？”女子聽到淺墨的話，卻緊張起來。
“我，我不想被超度！”她揪着衣襬，眉宇間佈滿憂愁。
“你有心願未了？”淺墨問。
女子低頭，半晌不語。
陷入到震驚中的禮親王這時也回過神了，“宓妃，真的是你！我還以爲你——”
“以爲我跑了，跟宮外的男人跑了是嗎？”宓妃脣角露出一絲嘲諷的苦笑。
“到底發生了什麼？”禮親王其實不怎麼敢問，因爲他明白，宓妃現在成了這樣子，怎麼也不會是發生了好事。
與此同時，夏侯楚煜在門外，聽到了裏面的對話，他腦子裏一片胡亂，完全不能思考，尤其在宓妃承認身份後，他只覺得腦子裏轟一聲，像是什麼炸開了。
葉楓眼看着夏侯楚煜的臉褪去全部血色，就連嘴脣都變的慘白，他不免擔心起來。
可是葉楓也明白此時不是開口的好時機，他只能默默站在夏侯楚煜身後，滿心都是彷徨。
他完全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宓妃娘娘是王爺的母妃，但二十多年了，毫無音信，所有人都以爲宓妃娘娘逃出宮外了，王爺早些年還曾經派人去尋找過，卻是無功而返。
王爺應該是認爲宓妃已經死了的。
所以此時此刻，葉楓這腦子就跟漿糊一樣。
“王爺，進去嗎？”葉楓見夏侯楚煜幾次擡腳想要進去，卻又躊躇着，忍不住出聲問道。
也是葉楓這一聲，讓漪瀾殿裏的人察覺到了。
“誰在外面？”禮親王問了一聲。
淺墨卻是眼皮都沒擡一下，只對着宓妃說道：“你要等的人，來了！”
宓妃一怔，忽然動作幅度很大地扭頭朝外面看，當她看到那一道高大的身影踱步進來的時候，她頓時開始剋制不住地抖了起來。
夏侯楚煜腳步很慢，從未有過的慢，他在恐懼。
他怕看到的一切，他怕將會聽到他無法接受的事實。
可是他知道，他必須進來弄清一切的事實！
“娘！娘！”夏侯楚煜忽然就慌了，他撲了過來，到處找人。
禮親王也驚了，“人呢？哦不，鬼呢？哦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現在夏侯楚煜哪還有心思計較禮親王說了什麼，他撲到了老槐樹上，拼命搖晃老槐樹。
“娘，你出來！”
老槐樹瑟瑟發抖，樹葉都抖落了很多，但宓妃還是不肯現身。
淺墨走了過去，“你這樣嚇到她了！”
夏侯楚煜看向淺墨，眼眸已經赤紅，“到底怎麼回事？”
淺墨示意他自己看老槐樹，“等她出來，你自己問她吧！”
夏侯楚煜胸口劇烈起伏着，他很着急，“可是她爲什麼不出來？”
“娘，你出來！”
淺墨拍拍夏侯楚煜，“你到後面去！”
夏侯楚煜渾身一震，但此時他心裏同樣也沒有任何兒女情長的想法，目前他只想知道他娘當年失蹤的真相。
“宓妃，出來吧！”淺墨開口。
她的手碰到了老槐樹，老槐樹登時抖得更厲害了，甚至淺墨彷彿還聽見像是牙齒打顫的聲音。
那滿樹的葉子撲簌簌落下，落了淺墨一身。
淺墨：“……”
大概是老槐樹太害怕了，又抱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剛躲進樹幹裏的宓妃就這麼被推了出來。
宓妃先還沒反應過來，依舊是低着頭，待到發現不對，她想要捂臉，也來不及了。
“娘！”夏侯楚煜在看到這張臉後，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狂躁狀態，“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他是想問宓妃爲什麼會變成地縛靈，還藏身在老槐樹裏。
可是話到嘴邊，夏侯楚煜卻問不出口。
雖然他一直知道宓妃凶多吉少，但他也一直都不肯相信她真的死了。
“煜兒，我的孩子！”宓妃望着眼前的男人，眼淚簌簌流下，她眼裏佈滿了慈愛和想念，伸手想要碰他的臉，但她只是一道虛影，她的手根本就碰不到他。
“娘！”夏侯楚煜這時眼眶也紅了，他一下子跪倒在地，他也想伸手去抱眼前的女子，然而手卻也只是穿過了那道虛影。
“你們母子多年不見，應該是有很多話要說吧！”禮親王看着這一幕，也忍不住抹了抹眼角。
“我去外面，你們說話！”
淺墨也朝外面走，但隨即她腳步就是一頓。
她低頭，袖子被一隻大手拉住了。
“墨兒，你留下！”夏侯楚煜神情十分痛苦，此刻他望着淺墨的眼神裏也透着哀求。
但淺墨還是將袖子從他手裏抽了出來，“我留下，不合適！”
她拒絕了他的懇求。
夏侯楚煜怔怔地望着淺墨背影，心口像是破了一個洞，冷風呼呼的吹，幾乎要將他冰封。
宓妃見淺墨如此決絕地對夏侯楚煜，近乎不近人情，她似乎是有些喫驚。
也不知道宓妃是有事想跟淺墨說，還是想幫幫夏侯楚煜，她突然對着淺墨的背影，溫聲請求。
“溫姑娘，能不能請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