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還是被村民給押送過來的。
當然,也是他自己要求村民做的,他說怕自己會半路發瘋。
果然,一語成讖,他在去應君家門的路上,發狂起來,然後一羣村民費了大力氣纔將他壓住。
應君看見他時,人才剛剛安靜。
“應道士,快看看阿羅,他這是咋了啊?”村民焦急地問道。
鄉野偏僻,村民淳樸,都互有關照,而且阿羅平常對大家都不錯,打到獵物後,雖然大部分會送到城裏去換成錢銀,但卻也有些小獵物免費贈送給村民鄰居,互幫互助下,感情自然深厚了些。
所以大家也都很關心阿羅的情況。
“中了魘氣,你們誰還是童子?”應君看了看,後說道。
幾位將阿羅送來的村民面面相覷。
他們最小的都十八了,都成家立業了,哪還會是童子。
而且因爲阿羅發瘋發狂,大家都讓家裏婆娘將孩子藏起來了,擔心發生意外。
“我去把我家狗蛋叫來。”名叫狗剩的村民說道。
嗯,他真就信狗。
說話後,村民狗剩匆匆離去。
衆人等了一會,他就抱着他家的狗蛋飛奔了回來,身後還追着他家婆娘,在那又哭又罵又追的。
就怕自己的娃被髮瘋的阿羅傳染了癔症。
狗蛋被放到應君面前,然後狗剩就先去應付自家婆娘,不讓她聒噪吵到應君爲阿羅看病。
“狗蛋,有尿不?”應君問鼻涕掛到嘴脣上,然後不停吸氣的禿頭毛孩子。
狗蛋迷茫地搖搖頭,這才五歲的孩子,還不懂爲啥平常愛彈他腦袋瓜的阿羅叔會這麼瞪着他。
不過他也不怕,也瞪大了綠豆小眼,回敬回去,一點也不服輸,將這也當成是一個遊戲了。
狗蛋這個遊戲玩不了多久,就被他老孃扥走了。
“我去把我家二羊叫來。”有一個村民主動請纓。
二羊也是個男孩,七歲了,平常就是個搗蛋鬼,今天倒是格外安靜。
他一見到阿羅,就直接尿褲子了,都不用應君催問。
大家聽不懂,還以爲是咒語。
咕嚕,咕嚕。
阿羅立即在石凳上抽搐起來。
其他人想去扶,但都被應君攔下。
阿羅在地上抽搐了一盞茶時間,嘴巴不停地往外吐白沫。
白沫整整嘔了一桶有餘,整個院子地板都被嘔得淋漓盡致,村民們都不得不退出院子。
味實在是太重了。
嘔出的白沫落地上並沒有滲透到地下,而是昇華成煙氣,在阿羅頭上盤踞,似乎還想再次佔據他的身體,如同禿鷲一般在他頭頂等待着機會。
化作一團黃煙,黃煙如鳶鳥,給院子上空的白煙點啄了幾下。
噗呲,噗呲。
白煙被啄,如遭天敵,直接散成虛無。
只三四個呼吸,那團遮蔽了半個院子的白煙全被啄沒,只餘下黃煙意猶未盡得落迴應君手中杯。
黃煙回杯中後,阿羅也不再嘔吐,目光也隨之清明過來。
應君見他醒來,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阿羅,你怎麼中魘氣了?”
阿羅張了張嘴,卻吐了半截舌頭出來,舌頭一掉地上,就變作靈巧的蛇,在地上鑽來鑽去,想鑽入地底,逃離這裏。
可是應君伸出指頭,輕輕敲了敲手上的小杯。
叮!叮!
聲音如純淨的玉磬被敲響。
地上的舌頭隨之一僵,然後地上如有一陣風,捲起舌頭,將其捲入應君手上的小杯。
“好生惡毒的咒法。”應君目光垂入手中杯。
一團團由小蟲子一樣的咒文隨着黑霧從杯中飄出,然後小蟲子在半空中化作一隻只斑斕顏色的蝴蝶。
蝴蝶在院中飄飄蕩蕩一圈,落在了院中的桃樹上,化作一朵朵豔麗的粉白桃花。
已經過去的春天再次降臨這個院子。
院內的動靜讓村子的村民聚來更多。
一個個都爭先恐後的伸長脖子來看院內的景象。
應君對這些自然不在乎,他只看過杯中的半截舌頭一眼,然後將杯子一揚,將裏頭的舌頭甩了出去。
舌頭在半空翻了幾個跟頭,化作一團漿糊一般的血肉水流。
血肉水流在半空盤旋一陣,並摘走了桃樹上的一朵桃花。
桃花摘下,血肉水流便叼着桃花,如離弦之箭,生怕被瓜農抓到的偷瓜小孩一樣,猛然扎入地上的阿羅的口中。
一時間,阿羅的口中有些血肉模糊,然後桃花煥發光彩,灑滿阿羅的嘴巴。
只七個呼吸,在阿羅口中蠕動的血肉水流在光彩的塑造下,重新變成舌頭,駐留在了阿羅的口中,只不過這隻舌頭的舌苔上多了一朵永消不掉的桃花。
“阿羅,可以說話了嗎?”應君笑着問。
阿吧,阿吧。
在適應自己新的舌頭費了一小會時間後,阿羅才說出道:“山裏有鬼!!”
他的聲音很大聲,像是蓄積了好幾日的力氣在舌根,將這話大聲喊了出去,使得整個村子的人都能聽到這句話。
有人驚詫這聲音,有人擔憂起來,有人覺得莫名其妙。
可是,越來越多的村民往應君的宅子聚來。
“山裏有鬼啊!!”
阿羅再次呼喊一聲,這次小聲了些。
“山裏有鬼!”
阿羅不死心,繼續喊着。
喊着,喊着,他慢慢沒了力氣,躺在了地上,只剩下並不均勻的呼吸。
屋外的人等了一會,才小心的朝院內問道:“應道士,阿羅沒事吧?”
“有事。”
“啊?”
“他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