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宅院很大,有前後兩個院子加十五間屋子。
裕王進來的時候,大院子的兩個院子裏,已經有了二三十個男男女女開始了每天的練功。
有吊嗓子的、有練習四呼的、有練基本功的、還有練巾生四絕的……等等,好不熱鬧。
後面院子靠東邊的一處地兒,一個二十來歲的清美秀麗女子,也在練着身姿,看着她騰挪翻轉,芊芊蘭花指幽幽一點,裕王心頭就是一陣燙心窩子的舒坦。
蕭大家不愧是蕭大家啊,每一次看她的這些練功,都會感到十足的魅力。
裕王也是雅人。
他阻止了看門的去通知女子,直到她練完了一個段落,才走了過去。
“蕭大家!”裕王笑着拱手道。
“呀,裕王爺,您怎麼來了?”女子素淨的臉蛋兒上露出了一絲喜悅。
“我有好事找你,進去說吧!”裕王賣關子道。
“好~~”
女子用手輕輕的放在瓊鼻和櫻桃小口之間,微微一笑,“裏面請!”
她不愧是演戲演到了骨子裏的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有着風韻萬千。
兩人坐在了客廳裏面,下人立刻端了兩杯茶過來放着。
“最近他們心裏也很慌亂吧?”裕王透過門外,望向了那羣正在練功的戲子們。
蕭大家輕點粉臻,眨着漂亮的大眼睛道:“倒也是不算太着急。”
她唱戲的時候聲音很柔美,下來的時候卻是帶着一陣清麗,聽起來就跟黃鸝一樣,讓人很是舒坦。
蕭大家全名叫做蕭素琴,從小就沒了爹孃,五歲的時候就進了戲班子裏打雜,幾年之後開始了龍套生涯,直到十二歲才真正有了自己的角色。
從此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一路成爲了九仙之一,人稱素老闆。
有了這麼大的名氣,蕭素琴掙得自然也就多。
像是她這樣的頂尖名角兒的戲目,一般都是自己租賃包場,自負盈虧的。
尋常一場戲下來,三百個座位最便宜的也是一兩白銀一位,最貴的貴賓席要五十兩一桌,還只能坐四個人。
於是一千多兩白銀的流水,蕭素琴至少要分到五百兩,無論哪個時候都是如此。
這還不是她收入最多的地方,蕭素琴收入最多的在於每一場收到的花籃打賞。
一個花籃十兩白銀,最多的時候她一場戲收到了五百多個——當然那是有幾個富家子弟打擂臺,尋常時候一場一般就是一百來個。
這筆錢蕭素琴又會得到八成,總計合在一起,一場戲蕭素琴拿得到一千三百兩上下。
只不過這也是最近兩三年蕭素琴成爲九仙之後的事情了,之前她一場戲能拿到二三百兩白銀,都算是很不錯的。
況且這些錢蕭素琴也不是一個人花,她成名之後就組建了自己的戲班子,專門只爲她一個人服務,只排演她要唱的戲目。
這樣就爲她的表演提供了最大的便利,可由此付出也很大,必須要負責這五六十人的生活開銷。
一應的喫喝拉撒,外加月俸,逢年過節的賞賜等等,全都壓在了素老闆的身上。
而且這些人全都是喫青春飯的,在大康朝的戲曲行當,除了一些特型的戲子之外,很少有人能唱到50歲以後的,特別是女伶們,三十五歲不走下坡路的簡直是鳳毛麟角。
能跟着素老闆這樣的九仙之一,大家都很滿意。
哪怕是打雜的,一年下來隨便五六十兩也能掙到,多的能掙好幾百兩,五六年下來便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拿到老家去買地修房子,當個小地主都綽綽有餘。
所以蕭素琴才說他們“不算太着急”。
但絕大部分的人,生來就是不不知足的,有了溫飽就想奔小康,有了錦衣玉食就想要想更多的,這也很正常。
他們難得跟上了九仙之一的蕭素琴,本來想着再努力個三五年,這樣掙得更多的回到老家,才能過得更加舒服。
卻沒想到在蕭素琴最爲紅火的時候,竟然想要退隱,真是讓人好生難過和不忿。
裕王笑了笑,按耐不住的他,從旁邊的僕人手裏接過了一本厚厚的紙張,放在了桌上:“蕭大家你看看這個話本。”
“哦?王爺又找到好本子啦?”
蕭素琴抿嘴一笑,大大方方的接過了話本,只見上面寫着兩個大字“梁祝”。
“這是哪位大家寫的?字跡看起來不認識呢,好像還有點潦草……”翻開第一頁的蕭大家,順口做着評價。
本來是志得意滿的裕王,露出了一絲老父親的尷尬。
我也沒辦法啊。
這個兒子雖然被老天爺賜予了聰慧才智,但一些之前的缺點卻沒有改啊!
如果裕王的這話被柳銘淇聽到,少年必然是一陣反駁:“拜託,我一個現代人,能拿毛筆寫字都不錯了,更別說你這還是繁體字,很費腦子的知道不?”
蕭素琴對於裕王的本子,並沒有什麼期待。
裕王是一個非常喜愛戲曲的人,也對她很喜愛,就像是對一個小妹妹一樣,這一點,她一直都明白。
爲了不讓自己太早退出這個戲臺,裕王可沒有少找戲本來。
不過每一次找來的都一般,沒有特色,屬於很大衆化的那種,根本不適合她的品味。
但爲了不打擊裕王的積極性,蕭素琴每一次也會認真的看完,然後纔有針對性的發表意見。
只是……
前幾次的那些本子,好歹字寫得很好,看上去觀感就不錯。
哪裏像是現在這個本子?
不但名字寫得醜,裏面的字更是一塌糊塗,哪怕是一個普通的童生,也比這人寫得好吧?
嘆息之中,素老闆還是勉強自己看下去。
這麼看着看着,她就忘記了時間,漸漸的沉迷到了這個故事之中。
“蕭大家……大家……”
彷彿來自天邊的叫喊聲音,總算讓這位戲曲仙女回到了人間。
待到她擡起頭來,已經哭得珠淚連連,眼眶紅腫,我見猶憐。
“這個故事……這個故事……它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對着裕王,蕭素琴泣聲的道,卻是完全的下意識的反應,根本沒有在乎自己說話的人是誰。
或者,她只是自己跟自己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