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柳銘淇等人的隊伍已經出了京畿地區。
因爲前段時間下了大雪,所以即便是官道,也有些溼滑,不容易行走。
特別是車隊裏面有很多精細的實驗和提取器材,故而速度也快不了。
此時,整個帳篷區已經熄滅了燈火,只有星星點點的燈光,才能看清楚那邊的存在。
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距離帳篷區十里路的一處高高的山崗上面,十來個身材矮小、腰胯碩長太刀的男子,正在眺望着這邊。
爲首的兩個人年齡都不大,一個滿臉的絡腮鬍,一個人皮膚黝黑,一看就曉得是長年勞作的。
但他們的腦袋兩側頭髮全部都颳得乾乾淨淨,後腦的頭髮也颳了乾淨,只留腦袋中間的一束頭髮,紮起了一個髻。
同樣的,這樣的裝束一瞧就曉得是東瀛人。
如果看得再仔細一點的話,他們身後盤膝坐着起碼兩三百人,黑壓壓的一片,卻是鴉雀無聲。
“植村將軍,國山將軍,我們的探子已經回來了。”一個矮小之人單膝跪着稟報道:“他們在方圓七八里的地方,都佈置了大量的明哨和暗哨,倘若不是我們擅長於黑夜行動,早就被發現了。
而營中的拒馬、鹿角等等一應俱全,還有高達三丈的哨樓,我們根本沒辦法看清楚柳銘淇所在。”
“都出京這麼幾天了,居然一刻都不曾放鬆警惕,這羣大康人可真是謹慎啊!”旁邊的一個東瀛人忍不住感嘆道。
“他們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絡腮鬍的植村弘也笑了笑,“當年大康太子被殺,可是轟動全天下的。”
皮膚黝黑的國山左智盯着遠處的依稀燈光,嘴角露出冷笑:“要不我率領人衝進去燒殺搶掠一番,到處放火的話,他們是會顧此失彼的。”
“不行。”植村弘也搖頭,“只要沒辦法殺掉柳銘淇,那就是失敗,而且還會打草驚蛇,對大將軍的計劃也有損害。”
聽到了大將軍這個名字,哪怕是有些瘋瘋癲癲、以嗜血殘忍著稱的國山左智也收斂了輕蔑,點點頭,轉而問探子:“難道白天的時候,你們都沒辦法看到柳銘淇在哪裏嗎?”
“回稟國山將軍,我們當然能看見。”探子統領說道:“在隊伍最中間的,被一羣高頭大馬的精銳侍衛護衛着的,就是柳銘淇等人了……他們之中還有女人。”
女人什麼的,國山左智不在意,他繼續問道:“那麼安營紮寨的時候,你們就沒有記下位置?”
探子統領道:“他們每一天都在變化,不會以固定的地方作爲柳銘淇的帳篷區,而且大家統統都用的同樣顏色的帳篷,天色暗下來之後,我們便沒辦法分辨了。”
植村弘也微微頜首:“看來侍衛裏面有高人啊!”
“一個親王出巡,怎麼可能沒有能人?”國山左智皺眉道,“弘也,這一趟我們是不是要放棄了?”
他雖然殘忍好殺,但絕對不是蠢貨,不然也不可能成爲豐川真幸的五大護衛將軍之一。
眼下的情況明顯就是不可爲,強行去趁夜攻擊的話,不一定能成功。
既然不能保證成功,做這種事情便沒有了必要。
植村弘也遺憾的看了看遠處,片刻之後重重的點頭:“沒辦法,撤吧!誰知道他們中途又加了兩千人呢?不然我們是可以試一試的……現在,沒有必要了!殺不了柳銘淇,就算毀了整個車隊也沒有用。”
東瀛多金山銀山,但十萬兩銀子在他們來說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銀子都是其次的,竹田軍師最主要也認爲這個柳銘淇是我們的一大障礙,所以才答應了下來。”植村弘也也一臉的惋惜,“大康的天才就是我們的敵人,不殺了他,實在是有些不甘心。”
兩人都沒有提及這樣撤退會不會有懲罰,因爲竹田秀成在交代任務之前就說過,事不可爲就不要硬來,不然惹到大康對他們有警惕,可是會壞了大事兒的。
比起即將到來的江南攻略,柳銘淇根本就微不足道!
……
少年並不知道自己逃過了一劫。
雖然東瀛人肯定沒辦法殺掉他,因爲自從十一年之前太子銘浩遇難之後,皇帝專門做出過規定,倘若再遇到這種情況,所有人放棄一切輜重,保護重要人物撤退,不許分散,哪怕死傷再重都不能分兵。
可如果他們用火攻來衝殺一陣,萬一夜戰過程中,引爆了苦味酸,那可就有得玩了。
人員傷亡都是其次,關鍵是這批苦味酸是經過了巫夜霜和柳銘宥他們幾個月辛辛苦苦才提煉出來的,是這一次炸掉暗礁的最重要武器。
要是都引爆了,難道去鬼門關只是看火燒八百里嗎?
原油真有那麼大的威力,人們就不會發明各種各樣殘酷的武器了——直接從飛機上拋灑原油,再用炸彈引爆豈不是更好?
出了京畿地區,路就好走許多了。
鬼門關距離帝京府只有六百里路,如果是夏天,一路疾馳,三天三夜肯定能抵達。
但現在又有這麼多東西,又遇到了初春寒冬的時候,速度自然就慢。
柳銘淇他們一路走了十一天,正好在大年十五元宵節這天,抵達了鬼門關的北碼頭、通江鎮。
相城府知府鄭儒文早早的便在通江鎮等着。
上一次柳銘淇他們是從水路過來,是先在北碼頭下的船,然後再到通江鎮。
現在走陸路,自然要反過來。
原本老遠便能看到的熱鬧小鎮通江鎮,此時是一片死寂,店鋪全都關門了事,只有一羣人站在空地上聊天,見到了大隊伍過來,眼神中還有着不可掩飾的仇恨和不滿。
只不過他們是無法靠近的。
不說柳銘淇本身就帶着數千人,鄭儒文也早早的把定好的五千駐軍給派到了四周散佈。
這樣防守嚴密的情況下,誰敢造次?
柳銘淇只是看了看他們,便騎着馬兒走過瓶頸道,進了北碼頭。
柳銘淇前年來的時候,雖然是接近枯水期,但這北碼頭還是熱鬧非凡,到處都是來往的船隻和馬車。
現在已經是枯水期,倒是有一些船隻停靠在碼頭裏面,但馬車卻是一輛都看不見。
諾大的倉庫區,除了寥寥幾人坐在門口吹牛打屁之外,再也看不見四處搬運的漢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