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陳貴妃話音落下,整個退伍都停了下來,同乘的五皇子本就害怕得要把自己嚇死,只是憋着一口氣,使得自己看起來還算淡定,此時被自己親孃一嚇,整個人從座椅上彈起來,着急問:“母妃!您怎麼停下來了?”

    陳貴妃深深看了他一眼,五皇子忽然被這麼一看,有些不自在,還想開口問點什麼,陳貴妃卻下車了。

    彼時簡貴妃也已從前車上下來,與女兒一起走了過來,“姐姐?怎麼了?”

    “意芸——”這是簡貴妃的閨名,許多年前,兩人還在王府時陳貴妃也曾這樣叫過她,後來她們的夫君當了皇帝,她們也從王府走進了後宮,爾虞我詐步步爲營,從前的姐妹情深彷彿成了一段荒誕的歷史。

    再次從陳貴妃口中聽見這個閨名,簡貴妃不僅沒覺得高興,心中反而浮起一種莫名的擔憂。

    “我把我的兒子、女兒都拜託給你了。”她聽到陳貴妃這樣說。

    簡貴妃下意識地擡起手想捂住這人平時尖酸刻薄的嘴,要她不要再說這種傻話,卻被陳貴妃輕輕握住了手,陳貴妃搖了搖頭,對她說:“先別急着阻止我,聽我說完……大周半壁江山淪陷,新朝需要的,不是我這樣一個花瓶擺設般的太后娘娘,而是一個背後有軍隊支撐的,能硬氣地站出來主持大局的女主人,你明白嗎?”

    “如今我不過是將自己剩餘的一點作用發揮出來罷了,享了那麼久的福,受盡臣民宮妃的追捧,我這一生也算活夠了……只遺憾還沒看見沁兒成親,還未來得及陪小九長大……”陳貴妃把小嬰兒從宮女手中接過,親自交到簡貴妃懷裏,“意芸,以後你就是我的眼、我的手,替我完成這些我未完成的事。”

    “姐姐……謝謝你,我定會盡全力保護好他們、守護他們!大周失去的土地,每一寸,我都要那些蠻人還回來!”簡貴妃說着,將一直貼身藏着的匕首遞給了陳貴妃。

    陳貴妃接下匕首,說:“那便好,我記着你的話了,要是還沒完成就下來見我,我到時定然要你好看!”

    她回身,看着自己的一雙兒女,五皇子早已哭得涕淚縱橫,雪陽公主生性倔強硬朗,此刻也已雙目通紅。

    “娘——”五皇子哭道:“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陪你!”

    “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孩兒似的只知道哭哭啼啼!”陳貴妃拿帕子擦了擦兒子滿臉的眼淚,“誰都別留下來陪我,也別爲孃親傷心,這是作爲一國之母該做的事。日後到了江南,好好輔佐新帝,奪回京城,爲孃親報仇,知道不?”

    “沁兒,聽孃的話,以後別再碰那些銷魂香,好好活着,知道麼?”

    “……知道。”

    交待完所有事情,陳貴妃轉身叫道:“王統領!”

    “卑職在!”王統領早已等在一旁,如今一聽陳貴妃的聲音,立馬應道。

    “該如何佈置,都交給你處理罷!”

    “是!禁軍二營、三營、四營士兵全部留下,剩餘士兵跟隨簡貴妃娘娘與皇子公主們,聽其差遣!”

    簡貴妃帶領着大部隊離開了,五皇子坐在火機關馬車上,探出頭一直望着陳貴妃,直至遙遠得只剩下一個小黑點,再到後來,什麼也看不見。

    騎在高頭大馬上,陳貴妃一身戎裝,她肅穆地望着長長的南下隊伍,那裏有她的兒女,有她的姐妹,還有她的臣民。

    王統領他們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他們站在陳貴妃身前,將貴妃包圍着護起來。

    陳貴妃拿出方纔簡貴妃遞給她的匕首,必要時候,她會利用這匕首結束自己的性命,不讓那些北原軍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

    沒等多久,北原軍浩浩蕩蕩地來了,帶領他們的是北原最第一的大力士,他就像一座山一般,既高又壯,要用整整四匹馬加上火機關內核才能拉得動他。

    陳貴妃看着他佈滿絡腮鬍的臉,嘴脣一張一合,用不太流利的大周官話說道:“喲,這可是一個美人兒,不知道是簡貴妃還是陳貴妃?”

    陳貴妃呿了一聲,“區區蠻人,也配與本宮說話?!”

    “貴妃娘娘好大的架子,”那名如山般的北原將軍露出猥瑣的笑容“不知道等下還有沒有這種力氣講話?”

    簡家軍先鋒隊這邊,簡飛翰沒想到,司徒蒙還真的利用北原軍的鎧甲與我方士兵的鎧甲結合到一起,其堅固程度與武器的攻擊威力都比原來各自的兩者強多了。

    於是在等待簡家軍大部隊的時候,簡飛翰命令士兵們儘可能多地收集材料給司徒蒙改裝大周將士們的新鎧甲。帶簡家軍大部隊來到時,看見的都是煥然一新的將士們。

    司徒蒙改造的火機關武器與鎧甲,與平時大家看到的不太一樣,甚至看起來是有些滑稽的,簡老大一開始並不認同司徒蒙這兒戲般的改造,但後來簡飛翰親自示範,讓他看到其威力後,簡老大立刻從軍中還有一同逃亡的老百姓中找到一些火機關師給司徒蒙打下手,一起改裝鎧甲。

    當初從平城逃脫的那一批官兵與百姓又跟着來了,他們對司徒蒙與景深非常愛戴,見司徒蒙又要改造軍備,便自告奮勇要幫忙。

    因爲帶着大批老百姓,大軍走走停停,終於成功度過了大周最大的江河--洛八江。

    洛八江橫向貫穿了整個大周,將大周分成了南北兩半,過了洛八江,就是江南。

    甫一渡江,就有江南總軍營的人接待他們,但由於加上南下的老百姓後人數龐大,江南總軍營只能勉強接納軍隊,南渡的百姓們則全部堵在了揚州與交州交界處,等待分配。

    終於等到了大周軍隊與自己的兄弟,南渡後賢王雖一直行使着皇帝的權力,卻一直沒有舉行登基大典。

    如今人齊了,跟着賢王簡貴妃等人率先到達江南的朝廷班底馬上按捺不住,要賢王儘快舉行登基大典登基,而賢王等到了他要等的人,也不再矯情,命欽天監選定吉日,與本月底正式登基。

    衆人才剛渡江,馬上就被各自的人領走了--景深被哥哥景淳帶走,司徒蒙被司徒禮領走,簡飛翰與簡老大等簡家人則被簡貴妃召走了。

    江南的臨時皇宮中,景淳拉着景深的手給他科普他離開后皇宮中發生的事:“你走後沒多久,三弟就以各種‘要事’爲藉口,頻繁進宮。那時還在宮中的只有幾位公主,小五,還有比你們還小的幾個弟弟。我與靜王早已封王,搬出了皇宮;而陳貴妃與我們孃親——如今應該叫母后,對此事都不敏感,待發覺不對時,已經晚了。”

    “父皇在早朝時忽然暈倒,說是中風,可看診的太醫都是三弟那邊的人,我們想要安插人手進去都被種種理由拒絕了。而且他不知從何處弄來了父皇的手諭,字跡等等都與父皇的一樣,我們找了好些專通此門道的師傅,與父皇從前的筆跡對比,都說出自同一人之手……”

    “陛下被安置在了景寧宮中,除了他們兩母子,誰也不肯見,那時候我和姐姐就知道,三皇子準備逼宮了。”弟弟遠道而來,還帶着如今大周最需要的軍隊物資,簡貴妃——如今已然成爲了太后的她本想好好招待小弟,但新朝初立,礙於種種原因,她還是把接待弟弟的地方改成了寢殿外的涼亭。

    她說:“事實證明,我們想的沒有錯,卻差在了時間。原來京城內早已潛伏了近萬北原士兵,而且他們穿戴的鎧甲武器,皆比我們大周先進得多。”

    從前幾任皇帝開始,軍兵的數量就被有意識地減少,尤其懷帝本身,就是以逼宮的手段搶來的皇位,他對此諱莫如深,登基後大大減少了京城內的禁軍與北大營的佈防。

    先帝登基後雖然有在逐步增加參軍的人數,但武將地位比文臣低這個長久的陋習非一朝一日能改,相比起參軍,大家對科舉考試更有興趣,也因此,三皇子輕而易舉地就能把控住京師。

    臨時的皇帝寢宮中,景淳還在與景深說話。

    “你還是坐下歇會兒罷,趕了這麼久的路,不累麼?”景淳說着,自己先在榻上坐了下來,景深見他坐了,才轉身在茶桌旁坐下。

    景深舉起茶杯想要喝茶,看見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大致的情況雖早從靜王口中聽過,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站在三皇子敵對的位置,那重重困難,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罷?

    “整個皇城都被三皇子把控住,母妃……母后她們怎麼辦?”景深說,“按當時的情況,照他們看來,靜王是個沒有能力的牆頭草,不足爲懼;五哥身中毒癮,連生活自理都無法做到;小七他們又太小了,而且出身也一般,無法動搖他的位置;因此,就只有皇兄你是他們必須拔去的眼中釘肉中刺,恐怕第一個就是要收拾你!”

    “不錯!”景淳望向窗外微微出神,“他們確實要對付我,然而沒想到有人早他們一步,先把我和我的妻兒救走了。”

    景淳轉頭看着親弟弟那滿是疑惑,卻永遠清澈如初的雙眼,笑了笑道:“陳貴妃與我們母后鬥了半輩子,在那麼多皇子裏,我也是陳相最看不順眼的那一個,沒想到大難臨頭,救我們的竟是陳相的人。”

    他嘆了口氣,垂頭看着自己雙手,“多得了陳相,我得以苟活至今。但立場換過來,我卻救不了陳相,也救不了陳貴妃。”

    景深在來時的路上有聽過陳相與陳貴妃的事蹟,可以說,是他們兩人成就了新朝與新皇,也是有了他們的付出,才令大家能夠有一個保存實力,在江南休養生息的機會。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