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在嚥下去不久，就感覺身體裏熱乎乎的，之前突發的劇烈咳嗽也止住了，胸腔裏淤積的東西似乎也被控制了。
整個人神清氣爽，感受到了澎湃的生命力。
這種久違的感覺讓李老有些感嘆，“哎，看樣子是死不了了……”
南景無奈，“哪有人像您這樣，不往好的想專想這些啊，以後不要說了，我倒是希望您好好的。”
李老笑了一聲，“好。”
爲了以防舊疾又發，也爲了給李老續命，南景索性勻出了一個小瓷瓶，裏面只放了三粒藥。
不敢給多是怕嚇到人，畢竟藥廬的藥確實不好求。
可即便是三顆藥，李老仍然嚇得不輕，一臉愕然的問，“丫頭，你哪兒來的這麼多？求了很久吧？花了多少錢？”
“沒有，我剛好和藥廬一個保鏢認識，打打關係，就友情價賣我了。”
南景扯起謊來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
江野啊江野，實在沒辦法，只能拉你出來溜溜啊。
李老將信將疑，想到南景畢竟是南家千金，認識藥廬一個保鏢應該說得過去。
便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只長嘆一聲，“那你還得重新買了，老師給你錢。”
“不用，我不缺。”
南景說完，轉移了話題，“其實我還有一個問題想不通，爲什麼聽風苑的院長，會是四大家族的族長呢？”
“這個說來話長。”
李老正襟危坐，便將青城大家族的往事娓娓道來。
早在百年前，青城只有一個名門世家，這家的老家主在病逝之前，傾盡家財給了底下幾個最最信任，也是和他一生並肩的忠僕。
他們寬厚良善，得了萬貫家財也沒有改變初心，依舊秉着救濟天下苦命人的原則。
爲了讓後代子孫也繼承他們的遺志，幾個家主那時就商量好，最後選了一個族長做監督，就一直延續至今。
只是到了現在，百年過去，時光早已改變了很多東西。
南景點點頭，差不多明白了些。
“這麼說來的話，這族長的權利還在嗎？”
有族長有啥用，人家要是不認，這不就形同擺設嗎。
李老點頭，“所以這聽風苑裏，就藏有四大家族不可言說的隱祕，他們投鼠忌器，心有忌憚，你說他們會不會聽話？”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南景揉了揉太陽穴，這一時接受了太多的東西，聽得她頭都大了。
尤其一想到自己接手這完全不相干的位置，她總覺得自己被李老坑了！
然而她一表現出不想幹的意思，李老就會語重心長的說一句，“相信我，你以後一定會知道原因的。”
“而且這個位置，還真非你不可。”
“好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南景也就不再糾結。
唯一的條件就是，讓李老現在好好養身體，等到哪一天他真的想退休解甲歸田的時候，她再接手。
李老很欣慰，答應了。
之後這兩天，李老帶着南景在聽風苑熟悉了一圈。
現在聽風苑內部的人都知道她是李老的接班人，以後權利最大的族長，即便對她心生警惕，卻也無可奈何。
至少李老封了口，讓他們不要外傳，所有人就真的緘口不言，一個字都不曾往外傳。
南景還有些詫異。
這和她想象中的明爭暗鬥似乎不一樣啊。
對此，李老解釋，“聽風苑的人很多，也都信得過，只要你能讓他們信服，那這些人，就是你強有力的助手。”
“嗯。”
她將這一點暗暗記下。
等晚些時候回到戰北庭的莊園時，李老故意支開她，和戰北庭在書房裏聊了一個小時纔出來。
南景猜測，李老估計是在爲她鋪路。
提前和戰北庭打招呼，以免哪一天她真正受到了排擠的時候，戰北庭可以看在這點情面上出手幫忙。
這點就算是李老不說，戰北庭都會做的。
只是他也沒想到，南景竟然能這麼得李老喜歡！
不但被選做接班人，甚至爲了南景的路好走一點，還親自求他幫忙。
兩人聊了一個多小時，等出來的時候，李老如釋重負，臉上帶着顯而易見的開心笑容，看向南景的眼神，也越發慈祥和藹。
五天的時間一晃而過，南景也該回臨城了。
臨行前，李老卻做出了一個選擇。
他選擇留在青城，說是落葉歸根，留在故里，讓南景有空的時候偶爾來看看他就行。
南景點點頭。
她留下的三顆藥丸還可以撐三個月，下次來再帶着藥來，也就不用擔心了。
臨行前的一個晚上，南景和戰北庭把喝了酒有些微醺的李老送回了家。
兩人回莊園的路上沒有坐車，就這麼漫步在青城的街頭。
已經很晚了，天空甚至下起了綿綿細雨。
街邊昏黃的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南景走着走着，突然嘆了口氣。
戰北庭便問，“想什麼呢？”
“總感覺肩上揹負了別人的使命，就有些惆悵，擔心自己會做不好。”
南景仰頭看着細雨落下，“我也擔心李老想不開，把這些事情丟給我，他自己就想要長眠了……”
“不會的。”
戰北庭寬慰。
至少現在不會。
南景點點頭，“但願吧。”
兩人並肩而行，寂靜的街頭只有他們倆的腳步聲，還有身後遠遠跟着的車。
走着走着，南景突然停下腳步，問，“咦，你聽到什麼聲音沒有？”
“好像……”戰北庭也跟着停下，“有人在喊救命？”
“走，去看看。”
南景說完便循着聲音找去。
寂靜的夜色中，街道某一處的垃圾桶旁，隱隱傳來了細微的救命聲，如果不是她耳朵靈敏，估計直接走過去也發現不了。
南景一路循聲走近，卻見是一個七十來歲的老人家！
老人家受了傷，腹部中了一刀，此時倒在地上，意識也漸漸潰散。
南景蹲下身，晃了晃老人家的腦袋，喊道，“別睡，醒醒啊爺爺。”
老人勉強睜開了眼睛，在看清南景的臉時，他卻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胸口劇烈起伏，一雙渾濁的眼竟然泛起了淚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