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景滿臉懊惱。

    是她大意了。

    此刻只能慶幸自己失明的眼睛有所恢復,眼前不再是一片混沌,依稀能看到一點點光亮。

    順着看過去,隱隱約約還能看到盒子的輪廓。

    南景就地一滾,翻身滾到了盒子旁邊。

    她正要伸手去拿,但那些追過來的殺手就像是瘋狗一樣!原本減弱的槍聲更加兇猛!逼得她不得不縮回手,翻身躲到了另外一塊石頭背後。

    “南景!”

    傅雲城被這一幕嚇得魂飛魄散,天知道這有多危險!爲了一株破草藥她這麼以身犯險值得嗎?

    但倘若是他問起,南景必定會說值得。

    這是想都不用想的答案。

    傅雲城酸了。

    超級酸!

    他心裏壓抑到了極點,滿心憤慨滿心難受就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梗在喉間,梗的渾身難受,甚至有點想哭……

    如果他把自己的腸子扒出來看看,那一定是青色的。

    這是後悔的顏色。

    沒有什麼是比曾經擁有,卻又親手弄丟更叫人追悔莫及的事情。

    他曾經親眼看到過南景爲他奮不顧身,可是現在……能讓她奮不顧身到心甘情願豁出命去的,只有另外一個男人!

    傅雲城壓抑着這份快要冒出來的嫉妒,紅着眼道:“給我打!”

    一衆手下立刻和對面那些殺手交戰。

    漫天塵硝。

    殺機傾泄。

    南景看了看自己和盒子之間的距離,預估只有那麼三步,很近,近到只要探出頭伸出手就可以將盒子拿回。

    可是那些殺手中有人專門盯着她打,像極了咬死不放的瘋狗,半點喘氣的機會都不給她留。

    南景咬咬牙,幾次想要不顧一切的衝出去,可子彈不長眼,逼得她連冒頭的機會都沒有!

    其中一個殺手更是敏銳的察覺到她想要拿回盒子,有幾槍就專門對着盒子打!

    接連兩槍都中了,盒子出現窟窿,有木屑濺到了南景身邊。

    糟糕。

    萬古草易燃!

    南景猛地看去,就見眼前模模糊糊的視線裏,果真有一團正在燃燒的火!

    不可以!

    這一刻她幾乎是想也沒想就撲了出去,以自己的身體將燃起的火拍滅,然後抱着盒子想要退回石頭背後。

    “砰砰。”

    接連兩槍朝着她飛來。

    南景翻身想躲,可有一顆子彈恰恰好擦着她的臉頰而過,留下一道深可見肉的血痕。

    呼。

    還好萬古草沒事。

    南景鬆了一口氣,她滿心的注意力都放在這株藥材上,對自己受傷的臉反倒沒有半點在意。

    片刻後槍聲停歇。

    一道修長的陰影將她籠罩。

    南景擡頭,還未恢復的眼睛能看見的只是一個模糊而修長的影子。

    影子很生氣,近乎是用吼的語氣兇她:“你是不是不要命了?這破草藥有這麼重要嗎?

    那顆子彈只差那麼一點點啊!

    幾釐米的差距,如果再偏離一點,那傷到的就不是她的臉,而是徹底喪命!

    就算是險中又險的撿回一條命,可她一個女孩子,難道就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臉上的傷會不會毀容嗎?

    傅雲城氣炸,氣得直接將南景手裏的盒子搶了過來,作勢就要扔!

    “還給我!”

    南景急了,跳起來就要搶,可纔剛剛站起身就悶哼一聲往下跌去。

    傅雲城伸手將她扶住,急切追問:“怎麼回事?你受傷了?”

    他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南景染血的褲子上,此刻正插着一塊小小的鐵片。看這樣子,應該是之前那個手雷拋過來的時候被碎片濺到的。

    所有的怒氣蕩然無存。

    只剩下深深的無奈。

    傅雲城嘆了一口氣,將盒子還給了南景。

    “走吧,你的傷口還得處理一下。”

    “嗯。”

    那些緊緊跟過來的殺手已經全部被消滅。

    他們本就死有餘辜。

    傅家之前的那架直升機已經被炸燬,傅雲城讓人檢查了殺手那一架,所有設備都完好無損,衆人便登了上去。

    這一次暢通無阻,直奔臨城。

    一個多小時後,直升機緩緩降落。

    降落的地點就在明月灣後山。

    南景從上面跳了下來,回過頭看去,眼前影影綽綽的好幾個影子都在看着她。

    “謝謝你們。”

    “不客氣。”

    傅雲城強扯出一個笑來,回到臨城後,所有的一切又重歸原點。他和南景……興許以後就真的再也不會有交集了。

    “你,多保重……”

    他獨自嚥下心中苦澀,轉身就要上直升機離開。

    結果清清脆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等等黑土大哥,我還沒來及問,你的真名叫什麼?”

    真名?

    真名他不敢說。

    傅雲城笑容慘淡,回道:“相逢一場,名字不重要。”

    黑土就黑土吧。

    如果他隨口胡謅的這個名字能讓她惦記一陣,那就足夠了。

    至於他自己,不被記得,不被知道都沒關係。

    “走了,後會……無期。”

    傅雲城苦笑,轉身正要登上直升機。

    不料風中又一次傳來南景的聲音,帶着點小小的鼻音,懶洋洋的,又透着幾分低低的笑意。

    “黑土?喂,傅雲城,你這胡謅的名字確實挺土的啊。”

    “……”

    傅雲城猛地回頭。

    這一刻黎明破曉,朝陽緩緩從地平線裏擠了出來,漫天都是粉紫色朝霞,淺淺的,美得像是幻境一般。

    而眼前盈盈而立的少女,縱然滿身血污狼狽不堪,但那一雙眼睛裏有着滿天星辰,璀璨無邊,澄澈又幹淨。

    她揚脣而笑,明眸善睞。

    傅雲城呆住,說話都開始磕磕絆絆:“你……你怎麼知道是……是我?”

    南景挑挑眉:“猜的。”

    從在山谷裏第一次遇見這個自稱黑土的好心人時,她心中就有所懷疑了。

    天下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啊,在她雙目失明還被追殺的情況下,恰恰好碰到一個爲她排除障礙的人,在障礙掃清後還特意將她送回臨城。

    除了這份猜測和懷疑以外,也是因爲他身上的氣息有些熟悉。因此她纔敢斷定,這人就是傅雲城無疑。

    身份被捅破,傅雲城有些尷尬,更多的卻是難以言說的驚喜。

    他沒想到南景會對他露出這樣的笑容。

    第一次不帶敵意。

    第一次帶着微微的調侃,像是重逢的舊友。

    傅雲城也跟着笑了,開着玩笑自黑說道:“你得保密啊,要不然這麼憨的名字被別人知道,我會被人嘲笑到明年去。”

    南景撲哧一聲,半晌後笑容漸漸收斂,然後極爲正色的說了三個字。

    “謝謝你。”

    “傅雲城,謝謝你。”

    曾經的那些過往,上一世的恨和怨,那些沉重到不願直面的愛恨情仇,現在再一回想,好像都變得不同,變得舉無輕重。

    就像是她一個人的夢。

    夢醒來才發現,這一世的很多事情都在悄然改變。

    是她一直拘泥於過去,將自己困在上一世的枷鎖裏掙脫不開。

    而現在,她想和過去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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