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睦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能說什麼?說自從訂婚宴那天之後,南景除了來過一次帝景灣被拒之門外,之後就再也沒有來過?

    甚至所有人都在瘋傳,說南景這個忘恩負義冷血無情的女人,拋下一堆爛攤子跑出去瀟瀟灑灑的旅遊去了?

    這些,他不敢說。

    他怕他要是真的說了,這個男人會徹底寒了心,瘋了魔。

    “小嫂子不在……她挺好的,只不過沒有時間來看你。”蘇睦說謊也說得面不改色。

    但戰北庭又是如何敏銳的人?他怎麼可能不知道……

    一時間室內的氣氛更加壓抑。

    那剋制的,帶着戾氣的聲音再次響起——

    “說、實、話。”

    三個字,無邊殺氣瀰漫而來。

    蘇睦心中一抖,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在這份隱隱威脅中,他嘆了一口氣,無奈道——

    “小嫂子沒來,聽說是去旅遊散心去了。不過也不能怪她,外面風聲太難聽,而且就算她來看你,也沒有人放她進帝景灣……”

    蘇睦儘量說着好話。

    可還是聽到了一聲低低的笑。

    從喉間溢出的笑聲,冷的驚心,帶着自嘲和壓抑難言的苦澀。

    大牀上的男人,眼眸垂下,俊美妖孽的臉帶着讓人心疼的自嘲。可片刻後,他擡起頭,猩紅的眼底只剩下殘暴和戾氣。

    一夕之間,蘇睦彷彿看到了三年前的戰北庭。

    地位高高在上,世間一切唾手可得。

    可那時候,卻也是他最爲黑暗的時光,殘暴,戾氣,不近人情,心狠手辣。這些纔是世人對他的評價。

    蘇睦在心底嘆氣,有心轉移話題,面上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那般,笑道:“看樣子我剛剛給你用的那個藥藥效不錯啊。”

    “嗯。”

    戰北庭漫不經心回了一個鼻音,對這一切全然不在乎。

    蘇睦又道:“這個藥還是小彩送來的。”

    “不認識。”

    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不假思索的回答。

    看向蘇睦的眼神甚至還有些淡漠:“出去吧。”

    剛剛醒就趕人……

    蘇睦嚶嚶嚶了兩句,結果在戰北庭不鹹不淡的視線當中,他火速轉身離開了臥室。

    再不走他可就真的要嚶嚶嚶了!

    被打哭的那種!

    戰北庭直接拔了針,從牀上坐起了身。

    他直接進到浴室,撕開雪白的襯衫。

    鏡子裏,男人結實的胸膛暴露出來,還有清晰可見的腹肌。寬肩窄腰,這身材好到讓人血脈噴張。

    但在他胸口出有一圈白色紗布。

    戰北庭隨手一撕,將紗布扯了下來。

    一道深深通進去的刀疤還在上面。

    原來這一切都不是他的夢啊……

    戰北庭苦笑。

    他費盡心思想要給她一場最最完美的訂婚宴,向世人昭告從此以後她就是他的女人。

    期待了那麼久,用心策劃了那麼久。

    等來的是濃情蜜意時,那把刀刺進他心口的涼薄。

    戰北庭薄脣緊抿。

    直到現在他腦海中依舊能夠清晰回憶起南景當時那絕情冷漠的笑容。

    她一字一句的說:“我不過是想要利用你做我的踏板而已,我不過是想要報復傅家而已,現在目的達到,你以爲我真的愛你嗎?”

    “錯。”

    “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我從來都沒有對你動過心。哪怕一點點都沒有,是你自己傻,傻到被我利用……”

    心口的刀子,始終敵不過她這一字一句涼薄的話語。

    這真的是南景說的話嗎?

    戰北庭閉了閉眼。

    他也曾確定過的,確定那一刻是南景本人,沒有掉包沒有易容沒有被頂替。

    全都是她的真心話?

    越是這麼想,心口處越像是灌了風。冷進骨子裏,痛徹心扉。

    戰北庭轉身,他擰開開關,花灑開啓,熱水傾泄而下。

    浴室裏熱氣氤氳,鏡子裏映出的身影也越來越模糊。

    可不論他怎麼試圖暖一暖自己彷彿被凍住的心臟,那冰冷刺骨的溫度卻始終散不去。

    沉睡的這些天,甚至沒有換來她看一眼。

    戰北庭緊緊閉眼。

    他強迫自己不去想,卻忽然感覺自己頸脖一涼。

    他低下頭去,就看到自己脖子上掛着的銀色圓月。

    這是南景當初送給他的。

    那個深夜裏,少女笑靨如花,臉頰緋紅,一雙眼睛像有漫天星辰。

    她說這個吊墜是她從小到大戴在身上的,說送給他。

    難道這一切也是有利可圖?有心接近?

    戰北庭用力一扯,想要將這繩子給扯下來。

    可繩子紋絲不動,他這纔想起,當初南景送給他時,他爲了防止不小心遺失,這繩結是死扣,除了用剪刀剪下來,要不然一輩子都要牢牢跟着他。

    真要剪,捨不得。

    那就困死吧。

    一輩子牢牢困住。

    即便如此,他認。

    戰北庭鬆開手。

    浴室裏熱氣不斷上漲,但他不知道的是,被熱水浸泡的傷口原本會更加厲害的復發甚至感染髮炎,但頸脖上的銀色圓月再次有着一閃而逝的幽藍色光芒。

    …………

    蘇睦下了樓,就見小彩果真還在別墅客廳裏等。

    見他下來,小彩滿心緊張的問:“客人客人怎麼樣?戰爺還好嗎?那個藥有用嗎?”

    “有……”

    蘇睦滿臉正色的點頭,“謝謝你特意送來的藥,戰爺已經醒了,不過他現在需要休息,不能見客。不管怎麼說,這次謝謝你,你想要什麼報酬?”

    銀貨兩訖誰也不欠誰這纔是最好的方式。

    但小彩臉色一白,咬咬脣說道:“我說過,我不是想要任何報酬纔來的,我真的只是想要看到戰爺好,沒有其他意思……”

    沒有這層意思,那就是愛慕的意思了。

    畢竟當初在棉山的那幾天,小彩無時不刻想要往戰北庭身邊湊。

    當初她什麼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

    蘇睦笑了笑,也不強求什麼,只道:“你住哪兒?我讓人送你回去吧。”

    “我住在……”

    小彩擺擺手,又道:“不要不要,我住的地方有點偏僻,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就可以了,不勞煩客人你送。”

    “沒關係。”

    在蘇睦的堅持下,小彩這才笑吟吟的說了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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