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了半天終於緩過了勁兒來,蘇夫人回到自己丈夫身邊,哭訴道:“老公你看看這個沒良心的兒子啊,他竟然爲了外人要和我斷絕關係!”
“……”
蘇父瞥她一眼,別有深意道:“是你兒子找老婆,他喜歡誰那都由他去。門戶不對又怎樣,我蘇家難道還養不起一個兒媳婦嗎?”
“你這麼說,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咯?”蘇夫人哭得淚漣漣。
“本來就是你的錯!”蘇父壓根不慣她,一句話能噎死個人:“兒子找的老婆,首先是他媳婦兒,然後纔是你兒媳婦兒!你要拎得清這點!”
“可我是他母親!我自己的兒子還不能管管了?”
“不可理喻!”蘇父搖搖頭,拂袖而去。
偌大的別墅裏,只剩蘇母的哭聲陣陣迴盪。
…………
唐小五強撐着走出一段路,臉色越來越白。
頭上撞破的傷口還在流血,她試圖拿手捂住,卻被蘇睦一把抓住,“會造成感染的,走,我帶你去處理傷口。”
“你能不能放開我。”
唐小五有氣無力,一雙黑白分明的眼,透着一陣絕望和執拗:“蘇睦,你能不能放過我。”
她再次重複,然而這次說的是放過。
你能不能……放過我?
聽到這句話,蘇睦只感覺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重拳捶了一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痛席捲着全身。
在這一刻,他突然能理解,爲什麼向來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戰爺,寧願傷及自己身體也要以病人的身份靠近南景。
那只是因爲……不受控制地,想看見她而已。
蘇睦啞着聲音問:“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我謝謝你,謝謝你救了我一次。”唐小五說着,剛想要走,結果手腕又一次被人拉住。
回過頭,是蘇睦顯得有些卑微的臉。
“給你處理完傷口,從此以後我消失在你面前。這次,就當是最後一次見面,可以嗎?”
唐小五怔了怔,鼻尖驀然傳來酸楚。她強忍着泛起的情緒,低着頭應了一聲:“嗯。”
那就當這是最後一次。
蘇睦帶她去的地方是一處私人公寓。
踏進門的那一刻,唐小五眼神閃了閃。猜想這處公寓是不是就是蘇睦之前收留趙心悠的地方。
她沒有要問的意思。
誰知蘇睦主動解釋:“這裏是我一個人獨處時最喜歡待的地方。除了我以外,你是第二個踏進這裏的女性。當然,清掃阿姨不算啊。”
唐小五別開臉去,聲音細弱蚊蠅:“關我什麼事。”
蘇睦笑了一聲,拉着唐小五進了門。
這裏所有的醫療用品一應俱全,處理一個撞傷對蘇睦來說,易如反掌。
只不過當他掀開唐小五的頭髮時,看到留着鮮血的傷口,心仍然不可避免的刺痛了一下。
“對不起。”
“……過去了。”唐小五垂着頭,“看着嚇人而已,實際傷得應該不嚴重吧。”
疼歸疼,但她並沒有腦震盪的反應,想來就只是皮外傷而已。
蘇睦沒有說話,小心翼翼給她處理。
好不容易處理完,他道:“這幾天不要碰水,還有這個藥,每天上一次,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立刻……立刻去醫院。”
“知道了,謝謝。”
唐小五應了一聲,正準備起身離開,誰知蘇睦說道:“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吧。你睡我房間,我去客房。”
還不待她拒絕,蘇睦就已經進了客房。
時間確實不早了,最重要的是,她也確實不想回到那個烏煙瘴氣的家,面對那欠了賭債就賣女兒的爹,以及那從來不管女兒死活的媽。
唐小五閉了閉眼。
她沒再推脫,進了臥室將門反鎖,發現生活用品很全,處處都乾淨到一塵不染。
唐小五洗了個澡,穿着大一號的浴袍上了牀。
今天發生的事情就跟做夢一樣。
她接到自己親爹的求救電話,說他欠了人五千塊,不還錢不讓她走。
她匆匆趕到電話裏說的那個俱樂部,到了才知道哪裏是什麼五千塊,明明就是五百萬!
五百萬的賭債啊!她哪裏還得起?
一怒之下她也不想管渣爹死活,結果出來的時候還是被俱樂部的人綁了。
他們說要用她這個人來抵債,就把她綁了塞上了車,說要送到某個替她爹還債的有錢人家裏去。
這一路上,她又驚又恐。但心裏也堅信,她家景姐一定會來救她的!
車開出去大概七八分鐘就被人逼停。
她知道自己得救了!
只是萬萬沒想到,救她的那個人,是滿臉焦急看着她,一把將她抱進懷裏的蘇睦。
那時的關心不是演戲,那一刻的緊張不會騙人。
那一瞬間,她突然有些相信了,相信蘇睦說的喜歡她,大概……也許……是認真的。
不是沒有過期望,不是沒想過動搖。只是在看到蘇夫人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裏,她突然驚醒——
她和蘇睦之間,有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
唐小五閉上眼睛。
深夜十二點。
牆上的壁鐘嗡嗡響了兩下。
唐小五被一個噩夢驚醒,坐起來的瞬間聽到外面傳來了細微的砰砰聲。
她輕手輕腳打開房門一看,只見客廳地板上,全都是東倒西歪的空酒瓶。蘇睦斜靠在沙發上,對着人與自然頻道一口一口的悶酒。
唐小五心中緊了緊,還是推開門走了出去,說道:“別喝了,時間不早了。”
“我是不是吵到你了?”蘇睦踉蹌着站起來,準備把空酒瓶全都收拾了,免得踢到就發出聲響。
結果他人還沒站穩,就往邊上摔。
唐小五下意識將他扶住,無奈道:“別撿了,我送你回房間睡覺。”
“好。”醉酒後的蘇睦就像是一條溫順的大金毛,不斷用腦袋蹭着她,細碎的短髮撓得人脖子癢極了。
“你別鬧。”
“我沒鬧……”蘇睦將全身重量靠在她身上,嘴裏無意識一直髮出呢喃:“對不起,對不起……”
興許他自己也不知道對不起什麼,但兩人之間能說的就只有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