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員全部下船,所有船隻全部入港,從大陸往澎湖補充過來的糧食也斷,一時間,軍心恐慌。
有人以爲還沒有開始攻打臺灣本島,就糧草不濟,一旦攻打臺灣不順利,那就有全軍覆沒的可能,於是建議撤回金廈,以圖再舉。
鄭成功問張煌言道:“張大人意下如何?”
張煌言、張名振過去跟着魯王抗清的時候在舟山羣島上也遇到過這樣大風大浪,但是這種大風大浪的時候則是他們覺得最爲安全的時候,因爲這種時候,哪有船敢出海?
那就不存在清軍登島的事情了。
張煌言聽着他們現在所居的荷蘭人留下的營房外駭人的呼呼風聲,猶猶豫豫的問道:“王爺,如果大了漲潮之時,這風雨不停,如何是好?”
鄭成功笑道:“張大人,是我在問你,怎麼反成了你在問我呢?”
張煌言汗顏道:“王爺,卑職還沒有思謀清楚,還是先聽聽其他將軍的意思吧。”
鄭成功又問鄭鴻逵、施琅道:“你們二位以爲呢?”
鄭鴻逵拱手道:“藩主,卑職以爲,暫回金廈,也是萬全之計。”
“尊侯?”鄭成功又問施琅:“你覺得呢?”
施琅笑道:“王爺,卑職敢說,你敢幹嗎?”
鄭成功最是厭惡部下討厭自己的權威,施琅的話語中便有很重的挑逗意思。鄭成功忍着心中的怒火,吃了一口茶道:“那要看你說什麼了。”
施琅道:“只要潮汐一到,不管是什麼天色,有狂風暴雨是最好不過,立刻進攻。”
鄭成功聽了一愣,他沒有想到施琅竟然會和自己不謀而合。
張煌言道:“尊侯將軍,這……有些太過冒險了吧。”
施琅道:“張大人,太過冒險,紅毛鬼也是這樣想的。潮汐以來,大風大浪,我軍正好一鼓作氣,衝進鹿兒門,搶佔大港!這正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鄭成功聽了施琅的這一番話,立刻對他刮目相看,道:“衆位大人,衆位將軍,本藩立志跟隨陛下,中興大明,現在雖然遇到了風浪,糧草不敷,但是現在確實如施尊侯將軍所言,是最佳的進擊時機,我輩豈能坐失良機,錯失戰機,抱憾終身?我軍已經到了這裏,只能是有進無退,再有言退軍者,斬首示衆!”
施琅笑道:“王爺,卑職願做前鋒!”
鄭成功笑道:“放心,這前鋒現在你的!”
施琅拱手大笑:“多謝王爺。”
鄭成功道:“施琅將軍的第一艦隊爲前鋒;張名振——”
張名振爲鄭成功的氣魄所折服。
以往張名振是瞧不上鄭成功的,無非是養着父輩留下來的人馬、家當不將大明的宗室放在眼裏,並且三番五次的圖謀抓捕魯王,挾天子以令諸侯。但是現在看來,他確實還是有些魄力。
鄭成功道:“施琅助攻鹿兒門,你從左翼助攻。”
張名振拱手慨然道:“卑職遵命。”
“鄭鴻逵!”在正式場合鄭成功都是直呼其名。
“卑職在。”
“你從右翼助攻。”
“卑職遵命!”
隨即,鄭成功走出營房,跪在下得四野難辨物的狂風暴雨之中,高聲呼喊:“海王爺爺,顯顯靈吧,保佑我大明中興,保佑我漢家兒郎早日登上臺灣島,風雨小些吧!潮汐猛些吧!“
主將都歸了出去,張煌言、施琅、張名振、鄭鴻逵和何斌全部跪在各艦隊營房之間,揚天長嘯,所有的兵士們都看到了這一幕。
這海王爺爺真的會顯靈嗎?
誰也說不好。
或許真是天隨人願,當天晚上果然風浪減弱。
鄭成功大喜過望,全軍將軍士氣振奮:海王爺爺顯靈了!
全軍振奮高呼:“海王爺爺顯靈了!海王爺爺顯靈了!此戰必勝,此戰必勝!”
爲什麼歷朝歷代都會嚴禁《推背圖》這一類的預言之書,其實就和現在的風浪是一個道理。
鄭成功剛剛白天祈禱,晚上風浪便小,這就讓全軍上下都覺這一回攻打臺灣必然成功。
不然風浪爲什麼會小呢?
李自成當初重用宋獻策這麼一個江湖騙子也是這道理。
因爲宋獻策從一本老書上找到了一句讖語:李繼朱。
這句讖語給天下人的感覺,彷彿就是李自成取代朱家是老天爺註定的,那麼各地的百姓就會蜂擁的投靠李自成,這叫順應天意。
其實呢?
其實這句讖語是五代時期,後唐莊宗李存勖因爲自己的實力比後梁太祖朱溫的實力弱,編造出來鼓舞軍心的。
姓李的取代姓朱的,正好用在了李自成和朱由檢的身上。
肆虐了七八天的狂風暴雨,滔天巨浪真的就因爲鄭成功的一個祈禱就會減弱嗎?
當然不是。
鄭成功和大海打了一二十年的交到,對於海洋的脾氣他早就摸透了。這樣狂風暴雨,不可能一直持續,尤其是他在看着風雨肆虐了這麼多天,會有那麼兩三天的減弱,於是他留故意冒雨祈禱,以示虔誠,海王爺爺果然顯靈了。
天隨人願,就士氣大作。
第二天中午,鄭成功冒雨站在礁石上,通過“品嚐”風中的味道知道,潮汐已經來了。
當天晚上,鄭成功在自己的寶船上升起了大明的龍纛旗,千帆盡起,全軍連夜向臺灣進發。
一切正如鄭成功和施琅所預料的那樣,荷蘭守軍雖然知道明軍攻佔了澎湖,近在咫尺,但是他們篤定,這樣大風大雨,明軍是決然不敢出海的。
因爲出海就意味着船毀人亡。
就算風力忽然減弱了一些,他們也沒有在意,風大風小,時大時小,再是正常不過。荷蘭兵依舊是都窩在城堡之中,喝酒賭博睡覺。
他們真的是做夢也沒有想到,明軍的千餘艘戰船就是敢冒着這樣大風大雨,在對手渾然不覺的情況下突襲鹿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