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從東傳來的打更聲,更覺焦急,心中問道:“商天德怎麼還沒有來?已經二更了!”
因爲中原一帶已經被明軍攻佔,他知道清朝現在不得不仰仗自己來防守關中,所以和商天德議事已經不用再遮遮掩掩了。
這時一名僕役到了孔有德的身旁,畢恭畢敬的道:“王爺,商先生求見。”
“有請。”
當初鰲拜兵敗的消息一傳到西安,孔有德就向商天德詢問如何處理當前的局面的方略,其實不用說太多,明軍的下一步無非兩個方向,一個是渡過黃河,攻取北京;一個就是全軍西進,攻打關中。而問題是,明軍到底會選擇哪個方向。
如果明軍渡河,那孔有德就打着增援朝廷的名義,揮師北上,進入山西,這樣既可以側擊明軍,又可以將山西劃入他自己的勢力範圍。
如果明軍是決定進軍關中,那他就得早作準備了。
商天德知道孔有德的難處,於是他自告奮勇,願意親自往許州、洛陽一旦探聽軍情。
於是,便扮做商人,去了一回洛陽。
因爲無論明軍是要北上還是西進,都會先拿下洛陽。
現在孔有德心裏清楚得很,他如今麾下的人馬雖然從六萬增長到了八萬,幾位總兵還聽從號令,但是總兵以下就很難說了,並且士無鬥志,紀律敗壞,北上進入山西,搶佔一些地盤還可以,駐守一些地形險要的關口,也是可以的,但是如果要和明軍正面較量,孔有德心裏是有數的,決然不是對手。
商天德離開西安進入中原也有一個多月了,幾天前就派人回來說,今天晚上要回來,所以孔有德一直就在等着他。
不一會兒,商天德披着一件紅色斗篷,到了孔有德的面前,行禮道:“草民拜見王爺。”
“商先生,快快請起。”孔有德親切的親自將商天德攙扶起來,
二人進了書房,孔有德讓下人上了熱茶,讓商天德吃了口茶,暖和暖和身子。孔有德問商天德道:“商先生,這些日子去洛陽探查敵情如何啊?”
商天德雙手抱着熱茶,輕呷了一口後道:“王爺,現在毋庸置疑,賊寇必然先攻我關中,然後北上北京。”
孔有德並沒有急着問商天德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判斷,而是問道:“商先生,本王估摸你還什麼都沒有喫吧。這樣吧,先喫飯,我讓廚房弄幾個菜,喫飽喝足了再說其他。”
商天德沒有想到孔有德會這樣的體貼入微,忙道:“王爺,還是先議事吧。”
“天德先生,什麼事都不要急,欲速則不達。”孔有德站起身來道:“先喫飯,先喫飯。”說罷,走到書房門前道:“來人,把你們熱的飯菜都倒了,上新的。”
“是,老爺。”
不一會兒,三菜一湯上了桌子。
孔有德看着商天德道:“先喫,喫好了我們慢慢的聊。”
商天德開始喫飯。
商天德幾乎是含着淚在喫飯。
“天德先生,今天時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本王已經給先生準備了客房,有什麼事我們明天再說吧。”
商天德道:“王爺,還是今天先說吧,說清楚了,草民再起休息。”
“哦,”孔有德微微一笑:“先喫先喫,喫完了再說。”
商天德酒足飯飽之後,道:“王爺,草民先已經說了,賊寇的下一個目標必然是我關中。”
孔有德問道:“那你說,咱們該如何應對?”
商天德道:“王爺,恕微臣直言,關中現在的形勢十分的危險。”
“危險到哪一步?”
“賊寇進攻,無非是攻打潼關和武關,而朝廷也是極有可能從山西發兵,走蒲州進入關中的。請王爺恕微臣直言,朝廷之禍,遠烈於賊寇。”
孔有德問道:“那本王該怎麼辦?”
商天德道:“請王爺死守潼關、武關,再請往封草民一個官職,讓草民去北京,請朝廷往中原發兵。”
孔有德微微一笑:“天德先生,你要朝廷往中原發兵朝廷便往中原發兵嗎?朝廷怎麼會聽你的號令,要是這個時候朝廷往關中發兵,如何是好?”
商天德趕忙跪在地上道:“王爺放心,草民此去,定能說得朝廷出兵中原。”
“哦?”孔有德依舊是半信半疑:“如果朝廷依舊出兵咱們關中呢?”
“朝廷不敢。”商天德說得十分的決絕。
“那你說說,你如何就能讓朝廷出兵中原?”
商天德信心滿滿的道:“草民如果到了中原,先見濟爾哈朗,只和他說邪書《水滸傳》的故事。”
“《水滸傳》?”孔有德覺得商天德越說越不靠譜了:“這和《水滸傳》有什麼干係?”
商天德道:“宋江之誤,世人看來誤於招安。因爲招安,便要去打方臘,和方臘拼得個兩敗俱傷,這才造成了最後的悲劇。如果宋江當初下了江南,和方臘賊寇沆瀣一氣會是何種形式?”
“你的意思是……”
商天德道:“草民拼得性命不要,只要告訴濟爾哈朗,如果朝廷派兵去關中,定南王向賊寇投降如何是好?須知,賊寇沒有殺尚可喜,耿繼茂的的家人賊寇也沒有殺,這說明賊寇就是等着和王爺沆瀣一氣啊!”
孔有德聽了商天德的話,有一種醍醐灌頂之感。商天德接着道:“關中一旦失守,在雲貴川的吳三桂也完了,那樣的話,黃河以南全部淪陷,朝廷爲了扭轉局面,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出兵河南,牽制賊寇,這樣的話,關中自然無危矣。”
孔有德恭恭敬敬的向商天德鞠躬道:“先生,關中百姓的福祉,在下的身家性命,就全拜託了先生了。”
商天德頓時有了一種被劉玄德白帝城託孤之感。慨然道:“草民決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不得不說,兩個漢奸硬是將陰謀詭計演繹成了惺惺相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