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說了,蜀中因爲是雜居地,一直沿用着祖輩的傳統。而對於外界的一些新奇事物很是抵制,這也就造成了蜀中並不瞭解外面辦喪事是個什麼流程了,所以對方正一手策劃的詩會並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不過在被楊大清一語道破後,頓時所有人看向門口那些花圈的眼神都不對了,腦中不自覺地就把這些東西和喪失聯繫起來,這樣一想忽然發現這些花圈之類的東西還挺應景的。
楊大清發現自己好像說錯了話,乾笑幾聲連忙帶頭朝着書院裏走去。
衆人穿過大門後他再次被眼前的一切給震撼到了。放眼望去滿眼盡是或大或小的各種橫幅,一張張白紙黑字赫然在眼前不斷放大,就像進入了一個大型的喪葬現場似的,就差在門口掛上兩個寫着奠字的燈籠了。
楊大清不敢確定地再次詢問道:“貴書院當真沒人仙逝?”
衆人沉默,可臉上的神色卻分明表現出對他不會說話的憤怒。
楊大清趕忙閉嘴,繼續帶着衆人朝着裏面行去。
一個本來應該空前盛大的詩會開幕式便在如此詭異的氛圍中進行着,誰都沒有第一個開口說話,好像誰第一個開口便會觸怒神明引起什麼天罰似的。
最終,作爲詩會主辦官的楊大清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地對周圍人道:“既然人都來齊了,那麼咱們的詩會就開始吧。”
衆人依舊沉默,就好像在欣賞一個小丑在臺上賣力演出卻絲毫不能博得任何人的喝彩。
楊大清臉上如同火燒般難受,一句話說完就自顧自找了個地方坐下,靜靜等待着書院先生的開場致詞。
可令他失望的是,甘願當小丑的只有他而已。書院的先生此刻心中的憤怒簡直可以用滔天來形容,他們把憋屈的目光投向了一旁尤不自知發生何事的二世祖們。
眼前的這一切全都是這些人乾的,說什麼協助書院佈置會場,誰會想到居然佈置出了一個靈堂?這簡直是在有史以來的詩會上摸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黑啊!讓他們這些整天教書育人的老學究們死後怎麼有臉去面對先賢?
二世祖們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仍舊看着這些自己等人親手佈置的會場暗自得意,一個個都把頭揚得高高的,彷彿立了大功的將軍等待着所有人膜拜。
看看,這一切佈置是多麼的新奇?若沒有那位心思活絡的局長出謀劃策,他們怎麼能弄出如此宏大的場面?放眼望去簡直是蔚爲壯觀啊!
看到二世祖們的嘚瑟模樣,一些沉不住氣的學子們最先爆發了。
“你們還好意思笑?”一名學子指着二世祖們就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一個好好的詩會被你們佈置成了什麼樣子?簡直是有辱斯文!”
賈天兵畢竟年齡尚小,最先經不住挑釁跳出來:“不知好歹的東西,我們費盡心力幫你們佈置會場,受苦受累不說如今你們還不知感恩,反而指責我們的不是了?”
“哈。”書生怒極而笑:“感恩?好,好得很!那不妨讓我們書院的學子幫你們衙門也佈置一下,就照着這個樣子來!”
書生指着身後的衆多白色條幅,越看越覺得晦氣,如同發瘋般地轉身就把離他最近的幾張給撕了下來。似乎覺得還不解氣,於是將手裏的紙張撕了個粉碎,把紙片朝着二世祖們臉上丟去:“看看你們做的好事!”
二世祖們那裏受過這種氣?一個個紛紛露胳膊挽袖子的就要上前對書生進行一番武力教育。這時先生們發話了:“住手!此地乃是文壇盛會怎可容爾等胡鬧!”
可他只是一個書院的先生而已,那些二世祖們怎麼會買他的帳?一個個上前有的揪住學子的衣襟就要開打,有的則直接奔着先生而來。
方正見局面逐漸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連忙站出來道:“住手,你們如今都是衙門的人了。平日裏我怎麼教你們的?你們的與人爲善呢?都被狗吃了?”
楊大清好奇地看着這羣二世祖們被方正一句話就震懾住了,紛紛退後如同一個個做錯事的孩子般低頭不語。於是問道:“方小友,你和他們?”
方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見笑了,這些不成器的傢伙都是我的下屬。”
“哦?”楊大清更加好奇了,連忙追問:“下屬?方纔聽你說是衙門的人,難道你入了青川府衙爲官?”
方正有些靦腆地點點頭:“不才在下正是新建城管局局長。”
楊大清琢磨半晌也沒弄清楚城管局到底是個什麼部門,正要開口詢問呢,卻聽二世祖裏有人道:“局長,這些都是你吩咐下來佈置出的會場,現在別人不僅不領情,反而還罵我們。這口氣難道就忍了嗎?”
喲,原來是你小子乾的啊?好嘞,那羣二世祖咱們惹不起,你這個不知來歷的人咱們還是可以掂量掂量輕重的。
於是乎,書院中不僅那些學子們,就連老先生們也都將憤怒的目光投向了方正。
方正連忙解釋:“不是這樣的!”
楊大清萬沒想到方正纔是主導這一切的幕後之人,不過當他看到所有人仇恨的目光都看向方正的時候頓時心道不好,看來書院的人打算把所有的火氣都朝着方正發泄了。
都怪自己多嘴,如果剛纔不點明這件事情多好啊!
可方正畢竟與京中的那位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臨出來之前他也被皇帝陛下祕密召見,要他在前往蜀中的途中密切關注方正的消息,如果有任何發現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地將其找到並且安全帶回京城。
楊大清很是清楚方正代表着什麼,而且這裏面牽扯的不僅僅是皇家的家事,而且還密切牽涉到了朝堂的安穩。所以此事一定要慎之再慎,一旦出現任何意外將會造成不可預知的後果。
眼見方正就要遭到衆人怒火的掩埋,楊大清當機立斷站出來喝道:“住手!”
一聲斷喝後,他向一衆護衛道:“你們分散出去,如果發現有人敢擅動立刻抓起來以襲擊朝廷官員罪論處!”
“譁”
一陣喧譁過後,在場中人不得不因爲懼怕朝廷的威勢而偃旗息鼓了。可他們心中的憤怒之火卻不曾熄滅,一個個對方正怒目而視。
楊大清有些頭疼地看着所有人道:“你們忘了自己的身份嗎?大秦的學子何時變得如江湖中那些野蠻武夫一般無二了?再說了今日乃是文壇盛會,你們此舉置那些聖人先賢於何地?”
白鹿書院的先生學子們頓時羞愧得低下頭去。
楊大清繼續道:“本官雖不清楚這裏面到底發生了何事,不過在我看來,既然文人之間產生了矛盾,那大可以以文人的方式來決定勝負嘛,沒必要動不動就打打殺殺的,平白污了自己的名聲!”
這時一些心中仍舊不服的學子們也暗自點頭,楊大清的處置還算公允,既平息了衆人的怒火也給了大家一個機會。既然如今是中秋詩會,而且白鹿書院和城管局之間發生了矛盾,那何不用文人比試的手段來決定到底誰輸誰贏呢?
而且他們斷定,這羣不學無術的二世祖們絕對不可能在詩詞方面戰勝他們!因爲一方是勤學苦讀的學子,而另一方則是整日裏遊手好閒的二世祖,兩者完全沒有任何可比性好不好?
頓時學子們心裏的憤怒剎那間化爲了無限的動力,一個個把挑釁的目光投向了城管局衆人。期間還有人帶着鄙視道:“就憑他們?配和咱們一較高下嗎?”
二世祖們的脾氣上來了誰都攔不住,還沒等方正出口阻攔,這些人紛紛叫囂道:“敢說我們不配?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
方正暗暗叫苦,一羣混喫等死的玩意兒還想和真正的文人比試?這簡直是在找死好不好?可話已出口,而且還是當着這麼多人說出來的。儘管不是他這個局長親口所言,不過到底還是自己同僚說出來的,也就等於代表了整個城管局應戰了。
楊大清對方正的手段還不怎麼清楚,不過眼下的當務之急便是要安撫下白鹿書院衆人的情緒,於是便也顧不了許多直接做主道:“好,那本官宣佈今年的中秋詩會不再遵循以往的規矩了。而是由雙方各自出題讓對方作詩,各憑本事定勝負!”
那些受邀來參加詩會的人頓時眼前一亮,這主意好啊。以往的流程未免讓人感覺太過單調,沒想到今年中秋居然就因爲一件小事而改了規矩。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大家想要看熱鬧的熱切心情,於是衆人紛紛應和起來。
“好,楊大人英明,本該如此。”
“就是要讓這幫二世祖們灰頭土臉的滾出去!”
方正看着羣情激奮的場面,頓時嘴裏一陣苦澀,不由得狠狠地瞪着多嘴的城管人員,讓你多管閒事!現在好了吧?都被逼到不得不和文人打擂臺了。要知道他們可是鑽營文學多年了,這要上去比試不就相當於自尋死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