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知矜 >第十四章
    “嬤嬤的意思晚輩明白了,不過晚輩是不會放棄的!往後嬤嬤若有需要可以隨時來找晚輩,晚輩告辭!”

    他是晚了一步,但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轉機。

    他明白如意嬤嬤今後一定用得上他。

    嬤嬤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了頭。

    傅淮宴頓時鬆了一口氣,回去的步子都要輕快些了。

    ……

    靖安十九年秋,遲玉莞要嫁人了。

    明明是喜慶的嫁衣穿在身上,遲玉莞本清冷的臉龐上卻沒有半點喜色。

    “夫人!”

    遲瑛邁着沉重的步子踏進了屋子,她揮了揮手,屋子裏的丫鬟婆子便會意退了下去,只留下她與遲玉莞姑侄二人。

    遲玉莞擡頭望着她,這時眼中才有了些許溫度。

    “姑母,卿卿可來了?”問話時,她明顯帶着期許。

    遲瑛卻是緩緩搖了搖頭:“我早前便給公主府下了帖子,不過公主她……”

    說到底,無非就是陳家入不了敬陽公主的眼罷了。自從遲玉卿入了公主府,她們便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只是聽人說,公主管教她甚嚴,若是沒有敬陽公主的允許,她是一步也出不得公主府的。

    即便是遲玉莞大婚,陳家也得規規矩矩給公主府遞貼,她來或不來都是看她的心情。

    到底是遲玉莞的大日子,遲玉卿沒能過來,她的心情自是低落。

    不過她很快便將失落的情緒蓋過去了,揚起笑臉來:“無礙,只要她過得好便好,遲早有一天我們會相見的。”

    只是她那張笑臉下,仍舊藏不住眼底的落寞,她越是強顏歡笑,遲瑛便越是心疼。

    遲瑛走到她身邊拿起一旁的木梳,輕輕流連在她的髮梢上,雖是不曾言語,但那臉上的擔憂卻是不假半分。

    遲玉莞從銅鏡中窺見,便擡起手來按在了她的手背上拍了兩下。

    “姑母,今兒是我出閣的日子,您該替我高興的。”

    聞言,遲瑛又放下了桃木梳。

    看着鏡中如花似玉的侄女,她的心情真是無比複雜。

    良久,纔開口:“阿莞,你知道的,姑母最希望看到的便是你能尋一良人依靠,一生無憂。”

    “可你偏偏……唉……說到底都是我這個做姑母的沒用……若是當初你跟你小姑去了平南王府,或許便不是如今這般了……”

    遲玉莞要嫁的人,並非是遲瑛親自物色的,這裏面還有陳家人的算計。

    遲瑛本早就在給自己疼愛的侄女物色如意郎君,原是已有不錯的人選,怎料那陳士利途中橫插了一腳,這才落得如今這個局面……

    遲瑛滿心都是自責,遲玉莞與她親女兒沒有什麼分別,而今她卻是有心無力,就連道歉也說不出口。

    終是沒繃住落了淚,惹得遲玉莞也紅了眼。

    將頭靠在她懷中,遲玉莞卻是認真安慰她道:“姑母莫要自責!阿莞知道您最疼我,阿莞從不後悔當初隨您來了這陳家。”

    “阿莞從小便沒有孃親,姑母便像是孃親一般對阿莞好,您的好啊阿莞都記在心中,永遠都不會忘記!”

    “這樁婚事也是阿莞自個兒點的頭,阿莞不後悔。阿莞想看姑母高高興興送我出嫁,好麼?”

    妝都上好了,這又哭又笑實在不雅,遲玉莞忍着難過將眼中的淚花又憋了回去。

    她的懂事令遲瑛更加難過,遲瑛哽咽了半晌,才答了一個“好”字。

    遲瑛怕自己忍不住眼淚,又同她說了幾句話便出去張羅了。

    屋子裏又恢復了熱鬧,聽着丫鬟婆子聲聲誇讚,遲玉莞卻是心不在焉。

    她摸出藏在袖中的玉珏出了好一會兒神,再清醒時,便是外面的婆子喊着吉時快到的時候了。

    慌亂中,她將玉珏又收回了袖中,她的眼神堅定了許多,也更加冰冷了。

    她與遲瑛說的那些話,其實半真半假。

    她不怨是真,但那並非是無力反抗。

    她要嫁的門楣,是與陳家有着不斐交情的陸家,而他們陸家甚至比之陳家還要風光一些。

    雖說她的丈夫是個不着調的二世祖,但她的公公卻是能在太子身邊說上話的。

    她想要的是聲名富貴,也並非聲名富貴。在陳家的這三年,她深刻體會到什麼是寄人籬下,這中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雖說有姑母的偏愛,但終究還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這些,她都深有體會。

    她越是謹小慎微,心中便越是覺得愧疚。她尚且如此,更何況是從小被疼寵着長大的妹妹?

    她想不出,也不敢去想妹妹在公主府的日子會是如何的艱難。每每想到這些,她便會在心中立誓,總有一日,她會將妹妹納入自己的羽翼下,護她無虞。

    她所做的一切,不止是爲了姑母能夠在陳家立足,也是爲了她的妹妹卿卿。

    就像遲瑛偏愛她一樣,她永遠偏愛被她捧在手心裏的卿卿!

    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她便不會後悔,也再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

    揹她出閣的是二表哥陳儻。

    與那如同大姑父陳士利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大表哥不一樣,二表哥陳儻繼承的是遲家的風骨。

    他從小便喜歡習武,只是陳家崇尚文風所以便逼着他學什麼之乎者也,只是他本就不感興趣,索性便學着懷梁那些個二世祖招貓逗狗的,落下不好的名聲。

    他的不着調便逼得陳士利放棄了他,專心培養起了自己的長子。只是免去了桎梏的陳儻看似活得恣意瀟灑,實則也不盡然。

    在這陳家她最是明白陳儻是什麼樣的人,最想要的又是什麼。陳儻有時會在喝醉時將自己苦悶的心事訴說給她聽,她那時便明白,只比自己大一歲的表哥胸中有鴻鵠之志,他更像是草原上展翅高飛的雄鷹,遲早有一天他會自由自在的翱翔於天際。

    花轎起,喜慶的嗩吶聲響起的那一刻,她便不再是遲家大小姐了。

    途徑荒涼已久的遲家,遲玉莞還是忍不住掀開了蓋頭,偷偷回望了遲家門楣。

    在遲家破舊的大門口,站着一個衣着華貴的公子同她點頭笑了一笑。

    那人,她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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