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告密者終於散去。
範小刀拍了拍兩名書吏,“辛苦了,先回去吧。”
“大人不走?”
“在等會兒。”
範小刀送走兩人,將城隍廟大門關閉,回到院子中,朗聲道,“出來吧。”
一個人影從屋頂閃落,來到範小刀身前,正是當初在棲霞山有一面之緣的天麻幫主顧大春。
顧大春抱拳道:“範大人,又見面了。”
範小刀道,“我以爲你不會來。”
顧大春道,“現在滿大街貼滿了追捕我的告示,人在山中坐,鍋從天上來,我若不到,這個案子,怕是黃泥掉褲襠說不清了。”
範小刀道,“若非老羅提醒,我也不知道你會親自來。”
“你知道我?”
“顧大春,揚州人,天禧六年入金陵六扇門,從書吏做起,入行十三年升至紅衣捕頭,後因爲大江幫段家一案,被迫革職,落草爲寇。”
顧大春苦笑一聲,“沒想到纔來金陵城三四日,竟知道這麼多事。人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
“那還滿城通緝?”
範小刀笑道,“不把嫌疑落在你們身上,那些人又怎會放鬆警惕,反正你們背鍋又不是一次兩次了,再多一口也無妨。誰動的手?”
顧大春道,“紅星堂的職業殺手,叫魚腸,在天下殺手榜排行第三,接受的是漕幫的指令。”
“你又是如何知道?”
顧大春道,“好歹我在金陵十幾年,漕幫、大江幫中,也有我的人。我佈局那麼多年,沒想到到頭來,功虧一簣。”
範小刀恍然,難怪他們能打劫漕幫的貨物,原來在內部安插了六扇門的眼線,給他提供情報。
今日出事後,老羅主動幫顧大春約他,他才故意放出了風聲,爲得就是引顧大春過來一敘。
金陵官場和江湖,太過於複雜,沒有當地的力量,要想對付譚時飛他們,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顧大春道,“本來以爲,你新來江南,與以前那些當官的一樣,撈一筆就走,若非老羅極力推舉,今夜我也不會來。”
範小刀道,“當年出事之後,老羅反水,供出了你們,也是你的主意?”
顧大春道,“我不打無準備之仗。你真要對付譚時飛?”
範小刀道,“是他要對付我,而我,不喜歡被人針對。更何況,譚只是一個馬前卒,真正的對手,還隱藏在幕後。”
顧大春呵呵一笑,“膽子不小。”
範小刀也笑着道,“我膽子不大,而且還怕死的很,有人想要對付我,我總不能站在那裏引頸待戮吧?今日引你出來,是想跟你做一筆交易。”
顧大春道,“成交。”
範小刀一愣,“你不問是什麼?”
顧大春道,“我幫你追查魚腸下落,你來對付漕幫和譚,這一點,咱們目標一致。”
“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只是,你也說過,魚腸在殺手榜排第三,你們能追到他?”
顧大春傲然道,“我離開六扇門時,帶出來二十多兄弟,都是一等一的捕快,在江南的能力,遠超出你想象,如今你們六扇門剩下那些人,不過是些趨炎附勢的無能之輩。”
顧大春道,“很久之前,江南武林門派林立,雖不繁盛,卻也能相安無事,後來漕幫與大江幫派崛起,吞併了不少小門派,行兇作惡之事,罄竹難書,只是苦主們人人自危,忍氣吞聲,稍有抵抗者,也都被迫害。要找到他們的罪行不難,難得是把這些證據遞上去,你也知道,這裏官場和江湖沆瀣一氣,蛇鼠一窩,從根子上爛掉了。”
“你們搶了漕幫什麼貨?”
顧大春道,“是一批絲綢,藥材,據說是送往京城的貢品,漕幫的人對這批貨似乎很是緊張,已派人堵了我們數日。”
“藥材?”
顧大春道,“聽說是給皇帝煉丹用的,那狗皇帝,當那麼大的官,學什麼不好,偏偏要學煉他孃的大長生丹,乾脆在裏面加把藥,把他毒死算了。”
範小刀心中暗想,他口中的狗皇帝,極有可能是自己的便宜老子啊,不過也沒什麼感情,罵就罵了。
只是,太平道觀替皇帝煉丹,從天下網羅各種藥材,若這批貨真是運到宮裏,理應走官漕纔對,爲何要選擇漕幫這種私人幫派運輸?
其中透着蹊蹺。
莫非又是太平公主手底下那些見不得光的買賣?
範小刀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明日我就跟知府大人請兵,到山中剿匪。”
顧大春愕道,“什麼?”
範小刀道,“當然,免不得再送你們一口鍋。”
……
離開城隍廟後,趙行並沒有着急回客棧,而是在街上閒逛,閒暇之餘,順便還在路邊的夜攤上吃了碗麪。
吃完麪,他伸了個懶腰,瞥見那挑貨郎在對面的茶攤喝茶,看到趙行目光,那挑貨郎連將目光轉移到他處。
趙行付了錢,伸了個攔腰,起身離開。他哼着小曲,專門挑人少偏僻的巷子行走。
他心中害怕極了。
每到路口,他都要刻意停留片刻,生怕對方跟丟了他,或者不敢動手。終於,他找到了一個死衚衕,想也不想,走了進去。
挑貨郎見狀,也跟了進去。
趙行猛然轉身,與挑貨郎打了個照面,將那貨郎嚇了一跳,“朋友,你這是幹嘛?”
趙行道,“你不是準備打劫嗎?”
挑貨郎道,“你哪隻眼睛看到我要打劫了?”
“不打劫,你從城隍廟跟了我一路,又是爲何?你看這裏,環境優美,又十分偏僻,正是打劫的風水寶地。我都幫你挑好地方了。”
挑貨郎道,“我家住這裏,只是順路。”
趙行側身讓開,“那你先走!”
挑貨郎說了一句莫名其妙,向前走了幾步,遇到死衚衕,又退了回來,趙行笑問,“怎麼了?”
“走錯路了。”
趙行道,“再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挑貨郎道,“說十遍,也是走錯路了。”從他身邊掠過之時,那挑貨郎從肩頭的扁擔之中,抽出了一柄軟劍,刺了過去。
當!
趙行雙指夾住了軟劍,劍身彎曲如弓,卻無法寸進一步。
挑貨郎怒道,“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