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當捕快那些年 >第257章 冥冥之中有天意
    郎中見他如此堅持,喟然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你怎麼選擇,是你的自由。但是,你身後這位姑娘,若是得不到救治,怕是活不過明日了。”

    “你不是說寒邪入體嗎?”

    郎中道,“本是如此,可剛纔又多看了一眼,除了感染風寒之外,體內還有一道怪的真氣,你是不是用內力幫她療過傷?”

    這下輪到範小刀震驚了。

    “你怎麼知道?”

    郎中道,“你們這些江湖人,總以爲真氣是萬能的,遇到傷病,總喜歡先給人一道真氣,美其名曰爲了對方好。可是每個人體質各異,醫治方法也需因人而異,若是隨便給一點內力就能治好對方,那還要郎中有何用?”

    範小刀一改先前神色,抱拳道,“還請大夫出手相救。”

    郎中道,“若是你先前那副態度,哪怕跪在地上磕頭,老夫也不肯出手的,也罷,這位小娘子長得俊俏,如此年紀便香消玉殞,老夫也看不過去,把她抱進來吧。”

    範小刀將徐妙子放在榻上。

    只見郎中回到內屋,取出一個古香古色的紫檀盒,一尺見方,打開盒子,裏面整整齊齊擺着三十六枚金針,長短不一,長的將近一尺,短的不餘盈寸。

    老郎中取出最長的六枚,放在火上烤熱後,又塗抹上一種藥膏,在膻中、百會、神庭、鳩尾、巨闕六處穴道下針。

    範小刀習武出身,見他出針,都紮在了徐妙子的幾處死穴之上,臉色大變,“這可是死穴!”

    郎中道:“醫道有云,向死而生。這是死穴不假,生機卻也蘊藏其中,我封鎖她體內經脈,便是替你擦屁股,將你渡入體內的拿到真氣,引導出來。”

    不片刻,徐妙子額頭見汗,臉色也變得紅潤。

    “奏效了!”

    郎中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法,又取出十二枚金針,分別紮在身體若干穴位之上。

    “你的內力,對她五臟六腑傷害極大,我只是激發她體內蘊含的潛能,能不能活下來,得看她自己的求生慾望了。”

    “不用服藥?”

    “不到時候。”

    約莫半個時辰過去。

    這半個時辰,對範小刀來說無比難熬,尤其當知道,徐妙子這一身病,是自己胡亂將內力輸入她體內之時,有些自責,心中也一直替她祈禱,若她出了什麼差池,自己難逃其咎。

    徐妙子發出了一聲呻吟聲。

    郎中見狀,這才起身,鬆了口氣,“應該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體內寒邪之毒,還要靜養,我開幾服湯藥,你帶回去,給她服用,兩日後再來複診。”

    範小刀在城內沒有地方可住,看到院中有不少閒置的房間,道,“神醫,可否在寶府借住兩日?”

    郎中道,“你若不怕麻煩,儘管住下便是。”

    “在下範小刀,還未請教神醫高姓大名!將來回去,也好爲神醫傳頌名聲。”

    郎中苦笑一聲,自嘲道,“傳頌名聲?有這個必要嘛?當年名震天下又如何,到頭來不還是一無所有?”

    不過,還是告訴了範小刀,他姓黃,至於叫什麼,他沒有說,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範小刀千恩萬謝,找了一間廂房,將徐妙子安置下來。

    很快的,他便知道,郎中口中所說的麻煩,指得是什麼。到了正午,醫館內來了一羣人,一漢子對着大門罵道,“黃老兒,你醫死了我妹妹,今日若不拿出五百兩銀子,我們就拆了你的醫館!”

    黃郎中內門緊閉。

    任憑對方如何叫罵,始終不肯出來應答,對方看郎中不肯出來,又找到了範小刀,“你們是來看病的?”

    範小刀點頭。

    “千萬別找他,這是個庸醫,糊塗醫,害人無數,我妹妹一個大活人,來得時候活蹦亂跳,在她這裏開了一副藥,回去吃了後隔日就死了!”

    “那怎麼不去找官府?”

    “哼,這死老頭花錢買通了官府,官府根本不受理我們的案子,今日我們來就是要討個說法,我勸你還是儘快離開爲妙!”

    “令妹是怎麼過世的?”

    那漢子道,“上吊死的。都怪他!我妹妹一個黃花大閨女,他非要說她身上有喜,我妹妹不堪受辱,自殺身亡,你說這個事,該不該算在他頭上?”

    範小刀愕然。

    天下還有這樣的道理?

    不過,依舊道:“該!該!”

    跟這種人爭辯,無異於浪費時間,只要他願以,可以找出一萬種理由來把責任推諉到別人頭上。

    那漢子見範小刀認同自己的觀點,言語更加污穢不堪,連黃朗中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個遍,可黃郎中依舊閉門不出。

    “大哥,他不出來,咱們乾脆搶了他家便是!”

    漢子道,“那我們與強盜何異?今日且先回去,明日早點過來,我就不信堵不到他!”

    漢子離開後,黃郎中才緩緩走了出來。

    “都聽到了?”

    黃郎中點頭,“鬧便由他去吧,老夫已經習慣了。”

    範小刀問道,“你果真醫死過人?”

    黃郎中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我是大夫,又不是菩薩,哪裏有包治百病的手段?再說,是人都會死的,尤其是將死之人。”

    範小刀忽然這個問題有些多餘。

    黃郎中又道,“醫者,當以所學之能,盡其本分,爲病患排憂解難,這些年來但求一個無愧於心。不像隔壁大道醫館那一位草包庸醫……”他滿臉鄙夷道,“遇到疑難雜症,開兩服湯藥,說一些好話,把人送走,本來有些可以搶救之人,被他耽擱了。這些年來,醫術沒有精進,名氣和排場卻大了不少,診金十兩,哼哼……”

    “你醫死過多少人?”

    黃郎中看了一眼範小刀,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道,“這些年來,我每醫死一人,便種下一棵文竹。”

    範小刀看到院中東南角,有五六棵文竹,看郎中也有五十六十歲了,於是道,“行醫數十年,五六人也不多。”

    黃郎中道,“入城之時,可曾注意到城外那一片竹林?”

    範小刀:“呃呃……”

    黃郎中緩緩道,“十五年前,我當時名滿天下,在京城,前來就醫的達官顯貴,如過江之鯽,就連皇室貴人,也派人請我入宮診治,可謂是盛極一時,後來,我行走天下,路過巢州府,遇到了百年難遇的一場瘟疫,當時,全城封鎖,十戶有三四戶感此病,每七八病患,便有一人死於不治。”

    說到這裏,黃郎中臉上現出淡淡的憂傷,還有一絲自責,“當時,我正值壯年,名氣又大,仗着醫術精湛,不顧州府醫館反對,調製了一副湯藥,雖然救下了許多人,但還是有許多人沒有活下來,那一場瘟疫,奪取了兩萬人性命。瘟疫控制之後,我反思此事,發現用藥過於剛猛,對年輕或體壯之人,或許有效,但一些老年體弱或年幼之人,服用後卻沒有效果,若當時能聽衆家之言,或許結果不同。”

    “之後,官府爲感激我,在城外栽種了一片竹林,爲功德林,可是這些竹林,卻如錐錐扎心,一直令我寢食難安,自此以後,我隱姓埋名,在這裏坐堂開館,便算是贖罪了。”

    原來如此!

    範小刀心中反而生出一種敬佩之心。

    等等,十幾年前,名動天下?姓黃?

    範小刀忽問道,“莫非前輩是二十年前號稱天下第一神醫的黃玉郎?”

    “時隔這麼多年,還有人記得我?”

    範小刀道,“我有個叔叔,姓胡,名三刀,略通岐黃之術,當年在論述天下醫道之時,曾提到過前輩的名字,對前輩醫術推崇至極!”

    黃郎中聞言一愣,“胡蠻子?”

    聽到這個稱呼,範小刀更加確認無疑。因爲,在山寨中,只有宋金剛和楊青剛有時會稱他爲胡蠻子,他也曾如此稱過,不過捱了胡三叔一頓毒打。

    “當年在京城,他曾跟我學過一段時間,那小子悟性不錯,但用藥偏奇,爲此我訓過他無數次,只是,他所學駁雜,又是算術,又是武學,若肯精心鑽研醫道,成就或不遜於我。”

    這倒是不假。

    以前在山寨裏,有兄弟有個小災小病,找他去瞧,他往往故弄玄虛,本來兩三種藥能治好的病,非要加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進去,有時候有奇效,有時候則有反作用。

    山寨中有個叫鐵牛的兄弟,體格健壯,一次摔斷了腿,服了他開的藥之後,斷腿倒是沒事了,結果卻得了不舉之症,用他的話說,是這傢伙明明有家室,平日裏老去山下的妓寨沾花惹草,這樣也好讓他收一收心。害得那鐵牛兄弟的老婆,隔三差五,就弄些虎鞭鹿角,補藥弄了一大堆,可偏偏就是不行,後來,她跑到胡三刀的門外,罵了三天三夜,胡三刀纔給鐵牛開了另外一副藥,解決了他的男言之隱。

    “只是,二十年前,京城那件事後,胡蠻子和宋金剛一起失蹤了,如今他還在人世?”

    範小刀驚道,“你認識我義父?”

    黃玉郎愕然道:“你義父?”

    “宋金剛是我義父!”

    黃玉郎渾身一震,“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歲,還差幾個月便二十一了。”

    黃玉郎又問,“你生日是否是八月十散,右腳腳趾之上,是否有個傷疤?”

    “你怎麼知道?”

    黃玉郎上下打量着範小刀,又滿臉疑惑,“難怪啊,難怪,本以爲這件事就過去了,看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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