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算子曾說過,他活不過二十歲,可範小刀天生豁達,對生死之事看得極淡,如今二十多歲,依舊活得生龍活虎。
不過,今夜黃玉郎的話,讓他又心生疑竇,“中毒,何以見得?”
黃玉郎道:“你母親身患重病,我從薛神醫《景盛行醫實錄》查到其實是中毒的徵兆,下午時,我又重讀了一遍關於此毒的記載,主要是一種叫鴆尾花的毒藥,中此毒之人,經脈紊亂,生下的孩子,與常人經脈不通,根本無法凝聚內力,我見你內力充盈,與古籍記載不符。你體內寒毒,倒像是後天被人投毒而至。”
範小刀道,“年幼我武學開蒙之時,我義父和楊二叔,用內力打通了我的經脈。”
黃玉郎道,“原來如此,不過依舊有許多疑點,或許是我學藝不精吧。不如這樣,我取你一些血樣,再行研究一下。”
他搖了搖頭,返回書房之中。
範小刀卻難以入眠,在牀上翻來覆去睡不着。
一直以來,他對生死看得極淡,也習慣了體內寒毒的存在,除了定時服用丹藥之外,他與常人無異,所以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可是,這兩日,黃玉郎提到了他母親爲歹人陷害,自己體內寒毒也是人爲,讓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彷彿是一塊巨石,壓在心頭。
……
次日一早,黃玉郎找來針刀,取了範小刀一碗血,又要了他常年服用的幾粒丹藥,看能不能研製出解毒之道。
徐妙子病情恢復的極快,兩日後已能下地行走,但當範小刀提出要回金陵時,她卻總呼頭疼,只得決定在這裏修養兩日。
這日,範小刀弄了些雞湯,來看徐妙子,徐妙子坐在榻上,氣色不錯,看到範小刀進來,嘴巴一撅,道:“我還以爲你不來了呢!”
範小刀道,“救人救到底,你現在重病未愈,總不能放任不管吧,早日好些,我們也及時回金陵。”
徐妙子道,“金陵,就知道回金陵,範小刀,是不是你覺得我是個累贅,在這裏耽誤你見你的火舞妹妹了?”
“這個……”
徐妙子道,“我就知道!既然如此,那日你又爲何要救我?”
“我是捕快,救你是我的職責,天經地義。”
“只是如此?”
“那還能怎樣?就算你不是總督之女,就算你是阿狗阿貓,爲壞人劫持,我依舊會挺身而出,義不容辭!”
徐妙子佯嗔道:“你把我當成阿狗阿貓?”
範小刀心呼不妙,這姑娘雖然嬌媚可人,但是心胸卻小的很,稍一不注意,就會得罪她,惹來無妄之災,連道:“自然是有些區別的!”
徐妙子眼睛一眨,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歪着頭笑着道,“你不喜歡我?”
範小刀笑了笑,“像徐姑娘這種妙人兒,天下哪個男子不喜歡?”
“我不管別的男人,我只問你。”
範小刀道,“當然喜歡。”
聽到這句話,徐妙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她往範小刀身邊靠了靠,摸了摸肚子,“好餓。”
徐妙子擡起頭,眼眸中如一層薄薄的霧氣,她緩緩閉上眼睛,道:“你餵我喝!”
範小刀用勺子舀着,餵了她一口。
這時候,趙行推門而入,剛好撞見此情此景。
咳咳!
趙行道,“我出去,你們繼續。”
範小刀道,“砂鍋裏還有,你也來一碗。”
趙行道,“我不配,門外有盆狗糧,我喫那個吧。”說罷,又轉身出去。
好不容易,連哄帶騙,將一碗雞湯喂下,範小刀用毛巾幫她擦了擦嘴角,“我出去一趟。”
徐妙子見狀,“哎喲!頭好痛!”便要暈倒,範小刀連忙將她扶住,徐妙子順勢躺在了他的懷中,雙手勾住範小刀脖子。
範小刀大爲尷尬,可徐妙子身子懸空,若要鬆手,徐妙子必然會摔在地上。
徐妙子忽然低聲道:“範小刀,我喜歡你。”說罷,鬢間又是一抹紅暈,她擡起頭,在範小刀臉上親了一口。
範小刀心裏一陣亂跳。
徐妙子美則美矣,可是性子卻有些跳脫,又比較能作,不讓人省心。
徐妙子又道:“雖然你在桃花酒肆惹我生氣,打了我一巴掌,但我並不惱你,長這麼大來,還從來沒有人這麼打過我呢。後來,你由不顧生命安危來救我,人家心中感激的很。你知道嘛,我被人綁架後,心中害怕極了,生怕這輩子就這麼死去。我不甘心,我才十九歲,可那夜在湖邊,看到了你,明明打不過人家,卻冒着生命危險來救我,天底下哪裏有這樣子的傻瓜?雖然有些擔心,但心裏卻踏實多了。從來沒有一個男人,豁出性命來救我。可是逃亡之時,你卻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我故意惹你生氣,就是想讓你重視我,直到後來你揹着我,冒着大雨連夜狂奔,我雖然病重,但意識還是清醒的,那時在想,就算這輩子死了,死在你的背上,我徐妙子一生也值了。”
範小刀道:“累了嘛,先躺下吧。”
徐妙子打開了話頭,也不肯鬆手,眼前這個男人,就如一場夢一般,彷彿只要鬆手,他隨時就會離開。
“你喜歡那個賣酒的姑娘,對不對?”
範小刀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他與範火舞,一路並肩作戰,相識雖然只有幾個月,卻生出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意。
尤其是被白無常算計之後,範小刀本來以爲不會再對別的女人動心,可是與範火舞相處下來,越發覺得她的妙處,聽話,懂事,善解人意,自尊,善良,任勞任怨。
徐妙子見他承認,黯然神傷,幽幽道,“範大哥,那你能不能答應我個請求?”
“你說。”
徐妙子道:“至少,在回金陵之前,你不要去想她,只許想我,好不好?”
見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臉頰上又有一絲病態的嫣紅,範小刀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徐妙子笑了。
她笑得很開心,道:“我困了,抱着我睡覺!”
徐妙子睡下後,範小刀抱着她放在牀上,替她掖好被角,走了出來,正看到趙行,在不遠處曬着的一排草藥旁邊,嘴中叼着一根不知名的草藥,擡頭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