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刀來到他身前,拍了拍他後背。
自從顧大春死後,羅成的情緒一直不太穩定,若不是他和趙行攔着,怕早已拎刀去大江幫火拼了,今日看到段鴻飛,有幾次差點失控,範小刀如此提醒他,讓他控制一下情緒,若一直這樣下去,可是無法勝任代理總捕頭。
趙行望着他:“你說。”
段鴻飛深吸一口氣,道:“不錯,顧大春殺了我兒子,我也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賞得暗紅也是真的,但他的死,與我們大江幫沒有關係,不是我不想殺他,而是有人搶先一步動了手。”
“是誰?”
段鴻飛搖頭,“不知道。”
“那又如何?”
段鴻飛道:“我們想求和,懇請六扇門能放過大江幫一馬。”
趙行冷冷道:“無論段江流是死是活,我們從沒有想過要放過大江幫,就如從沒想過放過黑水市一般,在你們站謝芝華的時候,已經註定了結局。”
段鴻飛臉sè大變。
趙行說得很明白,六扇門與大江幫之間是公仇,不是私恨。他們與謝芝華勾結,反對江湖新政,給六扇門處處設絆子,在假幣案中又企圖銷燬證據,這些都不是個人恩怨。
段鴻飛道:“趙大人、範大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你們如此咄咄逼人,難道想魚死網破嗎?”
趙行厲聲道:“段鴻飛,放在一個月之前,你們或許還能跟我說這種話,至於現在,你們沒有任何本錢,也不夠資格!”
段鴻飛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握起,似乎在爆發的邊緣,在趙行、範小刀注視下,終於還是鬆開了手,無奈的苦笑一聲。
江湖第一備忘錄,對他們同樣有效。
若大江幫真敢對六扇門的人動手,那他們便成了衆矢之的,人人得而誅之,這是江湖上各大門派的責任和義務,二十年前的魔教,就是他們的前車之鑑。
趙行道:“沒什麼事,我們走了。”
羅成冷冷道:“讓開!”
段鴻飛讓到一邊,讓衆人過去,正在衆人走遠之時,段鴻飛忽然想起一件事,“如果我用謝芝華的一個祕密,來作交換呢?”
範小刀問:“什麼祕密?”
段鴻飛道:“借一步說話。”
範小刀和趙行,跟着段鴻飛來到一處僻靜處,“說。”
段鴻飛道:“半年前,謝芝華曾授意漕幫的陳豹,讓他運了一批甲冑去京城。陳豹死後,我接手了漕幫,這些事的後續,是由我來做的。”
“我們知道。”
“你們不想知道這批貨送到哪裏了嗎?”
趙行有些不悅,“段幫主,有什麼話,最好一口氣說完,別故弄玄虛。”
段鴻飛調整了一下語言,道:“這批貨,送到了京城的鬼樓,我曾好奇問過謝芝華這批貨的用途,卻被謝芝華訓斥了一頓,這批貨的貨款一共三萬兩銀子,是由一個叫宋奇的人帶回來的。”他頓了頓,“他是京城那邊派來的人,謝芝華對他極爲客氣,稱他爲宋先生,大事小事,都跟他商量。有一次,我去碧水樓跟謝芝華交銀子,聽到謝芝華與他議事,當時好奇之下,我躲在門口偷聽了片刻,宋先生提到一句話,說要在陛下壽誕之日,發動一場政`變,當時,我被這句話嚇到,生怕招惹禍事,連忙躲開了。”
當時,範小刀闖入城北倉庫,在那十口箱中,查到了一批甲冑,可是當時差點被發現,後來被一個疑似諸葛賢餘的蒙面人,引開了敵人,他才得以順利逃脫,然而,後來他多方打聽,諸葛賢餘並沒有露面,金陵城也從未收到過任何關於諸葛賢餘的消息。
可是,諸葛賢餘離京之時,清楚地說過,他被調到了江南六扇門。
那麼極有可能,他來江南,正是追查此事。
陛下壽誕,還有不到半年。
若真有人想在那一日發動政`變,那麼這件事恐怕早已經在籌備了。
鬼樓和宋奇,對二人來說並不陌生。
但與密謀政`變聯繫起來,那就變得有些耐人尋味了。
範小刀問:“還有呢?”
段鴻飛道:“沒有了。”
這些話,信息量十足,可是範小刀依然裝作無動於衷的樣子,道:“僅憑這些隻言片語,不足以讓我們放你一馬。”
兩人離開。
只留下段鴻飛一人站在那裏發呆。
大江幫落得如此田地,可以說是他們咎由自取,如今,內憂外患,段鴻飛已經走投無路了,若再不解除管控,不用六扇門出手,大江幫內部的那些人,怕是要把他推下去。
沒有辦法,只有一條路。
那就是賣掉大江幫。
……
回到六扇門,範小刀、趙行神sè凝重。
範小刀問:“你覺得段鴻飛的話,有幾分可信?”
趙行道:“八九不離十。他沒有理由對我們撒謊。若真有人想在陛下壽誕之日,發動政`變,無論成敗都將會給京城帶來一場災難。只可惜,我們在金陵,這件事也不是六扇門的職責所在。”
調查謀反之事,是錦衣衛、東廠的職責。
不過,這種事不過是捕風捉影,畢竟事關重大,沒有真憑實據,他們也不敢調查,或者說,也沒有權力去調查。
範小刀道:“你應該給殿下寫封信。”
趙行考慮再三,“不妥。”
“那總不能置之不理。”
趙行道:“你與錦衣衛薛大人關係要好,不如以私人名義,給他寫一封信提個醒。”
不多時,範小刀把信寫好。
當然,也不可能直接寫,薛大人,聽說有人要謀反,請務必徹查一類的話。這封信寫了兩頁紙,其中大多數都是廢話,什麼江南風景、美食以及最近工作和案子,鑄幣局的案子,慕容鐵錘也幫忙不少云云,只是在閒聊之時,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什麼京城有人謀貳臣之心等等,一筆帶過。
範小刀給趙行看了看,沒有問題,便在上面蓋上了名章。
趙行也取來名章,在信中央“風言風語”那四個字旁邊,蓋上了自己的名章。
薛應雄是絕頂聰明之人,範小刀絕不會無緣無故寫一封問安的信,而且趙行竟也在上面蓋上印章,便明白是表達什麼意思,這件事很重要,但又沒什麼證據,只能以閒聊的方式透露給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