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思考,定國寺上香,到底真實目的是什麼?如果皇帝是假的,那麼這個操作,肯定出自趙銓之手。上次如此興師動衆,還是兩個月之前的聖典,簡單的就幾個操作,就把鬼王、夜雨樓的人一網打盡,太平公主和太子殿下的勢力,也被打了個半殘。
雖然過程有些驚險,皇帝也差點交代了性命,但收益滿滿。
事後,範小刀覆盤,用這一招太過於兇險,如今知道皇帝不過是假冒貨,那麼聖典之夜的操作,堪稱絕妙。
這次定國寺上香,會不會是同樣的套路,再來一次?
只要沒有被看破,那就屢試不爽。
套路一時爽,一直套路一直爽。
可對範小刀而言,即便知道其中是個陷阱,但要查出真相,他依舊義無反顧。
在六扇門查案時如此,如今爲了真相、爲了交代,甚至是爲了給母親報仇,範小刀不可能退縮。哪怕是,除夕夜,在皇宮裏佈下的是天羅地網,對範小刀而言,從天梁城到懷來縣到雞鳴山,他一路下來,殺了無數人,又怎能在關鍵時刻放棄?
門外傳來敲門聲,是黃玉郎來訪。
他現在與李青牛都住在鬼樓,是範小刀拖徐九爺給黃太醫稍話,請他過來一趟。
至於李青牛,他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回京的消息。
不是信不過他,而是這傢伙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要是不小心對外透露消息,那麼自己潛伏在京城的計劃,就全部泡湯了。
黃玉郎摘下斗笠,放在了桌上。
範小刀拱手道:「黃先生冒險前來,小刀感激不盡。」
黃玉郎擺了擺手,「跟我說這些,有些太虛僞了。」
範小刀嘿嘿直笑,「聽說現在東廠的人一直在找先生,我還是跟你客氣一下比較好。」
黃玉郎道:「陸天碩死了,他們現在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空管我?倒是你,把手伸出來,叫我瞧瞧。」
範小刀依言而行,黃玉郎給範小刀把了把脈,眉頭微皺,道:「你最近害病了沒有?」
範小刀搖了搖頭,有過兩月前那次經歷,範小刀再也不敢忘記吃藥,他自己也不想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模樣,「黃先生不會再要取我兩大碗血吧?」說實話,每次範小刀跟他見面,已經有些害怕他了。
黃玉郎道:「前不久,徐九爺從黑市上花了幾萬兩,買了半株幹了的極樂草,我用老鼠做了幾次試驗,對比了一下你體內的毒素,總是感覺有些不同之處,所以覺得奇怪。」
「有什麼奇怪?」
黃玉郎道:「我窮極一生在鑽研極樂草之毒,只是一直苦於沒有極樂草,我用了薛神醫的一個方子,可以解掉老鼠體內的極樂草寒毒,但你體內的毒,卻是百年難見。所以,我懷疑你中的寒毒,根本不是極樂草之毒!」
「那是什麼?」
黃玉郎搖頭,「最近我在京城,跟其他幾個名醫交流,得知古書記載了一種叫鬼草的藥材,此草比極樂草還稀少,跟極樂草是同生,毒性跟極樂草也類似,一旦誤服之後,身體發生變異,與你的情況有些類似。當年天道降臨時,有人曾用鬼草控制了一整支軍隊,所向披靡。」
「可有解毒之法?」
黃玉郎道:「巧了,極樂草和鬼草,相互剋制,鬼草可解極樂草之毒,極樂草可解鬼草之毒。當年理宗皇帝,當政末期,誤服極樂草之毒,就是用鬼草來解,不過,鬼草極爲罕見,終究功虧一簣,所以皇族血脈,體內都有極樂草之毒,所以二百年來,皇族之中鮮有長壽之人。」
十多歲?」
黃玉郎道:「別忘了,他並不是理宗皇帝一支。這些年來,純正的皇室血脈,只有當今陛下,還有當年的高陽王。」
範小刀道:「那你說我體內的寒毒?」
黃玉郎道,「並非極樂草之毒。」
黃玉郎說的比較隱晦,但範小刀聽出了弦外之音,「你是說,我並非陛下所生?」
黃玉郎搖了搖頭,「我也只是懷疑,畢竟,從書中記載作出的推測,想要知道結果,也不是沒有辦法。」
「什麼辦法?」
黃玉郎道:「滴血認親。」
範小刀發出一陣苦笑,道,「要知道這滴血認親,不過是仵作耍的一些伎倆而已,黃先生是學醫之人,怎麼也會相信這個?」
黃玉郎道:「別人或許不行,但是你們皇族血脈中有極樂草之毒,所以纔可行。」
黃玉郎走後,範小刀陷入沉思之中。
他的一番話帶來的衝擊太大,甚至讓範小刀產生了自我懷疑。
我是誰,我到底是誰?
他的身世又多了一份懸念。
不過,這個懸念也保持不了多久,既然已經知道了皇帝的藏身之處,對範小刀來說,真相大白,也不過是時間上的問題。還有三天便是除夕,屆時趁皇帝和趙銓去定國寺上香之際,他只需入宮,去找到離火殿,自然就明白一切。
這種事困擾了他這麼久,他不想活得不明不白。
哪怕是龍潭虎穴,範小刀也要闖上一闖!
門外又傳來了腳步聲,範小刀收攝心神,握住了驚鴻劍。
來人的腳步很輕,不像是身負武功之人,但此刻他身份敏感,一旦暴露了,只怕會在京城中多出許多麻煩。腳步聲,忽遠忽近,在門外似乎有些徘徊,這讓範小刀也有些摸不着頭腦。
過了片刻,腳步越來越近。
咚!咚咚!
範小刀沒有回答。
一個女子輕柔的聲音傳來,「趙大哥,你在裏面嗎?」
聲音聽着有些耳熟,這不是盧婷嗎?
這個小姑娘,終究還是找上門來了。
範小刀心中,只有佩服二字。
當初在江南,盧婷對趙行一見鍾情,不遠萬里,從江南跟到了京城,似乎這輩子就認定了趙行,然而,也不知趙行這小子怎麼想的,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無論盧婷如何苦苦糾纏,趙行始終沒有任何表示,每次盧婷來找他,不是有事就是查案子,甚至後來一直躲着對方。
你若不喜歡,就乾脆說明白了。
何必跟人家小姑娘糾纏不清呢?
範小刀沒有回答。
盧婷嘆了口氣,靠着房門,緩緩坐了下來,「趙大哥,我知道你在裏面,小仙告訴我,你現在在執行祕密任務,不能見人,可是我……」她聲音有些哽噎,「半個多月不見,我實在太想你了,你若不方便出來,就隔着門,陪我說會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