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長腿在她身前停下,伸手要把她從地上抱起來,顧時箏卻擡手擋住了他的舉動。
“盛斯衍,該我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她仰頭望着他,“就算要死,我也想死個明白,你何不如干脆清清楚楚的告訴我。”
盛斯衍低眸望着她水潤暗沉的眼眸,俊美臉龐上說不清到底是一種怎樣晦澀複雜的情緒。
他不言不語的緘默,半晌不提一個字,顧時箏神色冰涼的手指,從他手腕上緩緩移開。
她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低低地笑出聲來,可是笑聲,遍佈萬念俱灰,充斥心灰意冷乃至崩潰絕望。
看着她,盛斯衍卻忽然發覺,他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不知道此時此刻,說什麼話纔算合適。
胸口就像被一團什麼東西堵着,沉悶的透不過氣,他無法安慰她一句話,同時間,他腦海中閃過宋微若。
渾身戾氣倏然迸裂而出,盛斯衍輪廓分明的俊臉,陰鷙得彷彿能滴出水來。
他氣息凜冽,驀地轉身——
這種壓抑沉悶到讓人窒息一般的氣氛,不是他想要想見到的,他一直都在避免着顧時箏知道真相以後,他們的關係會進入另一種冰點,於是他們從不對她開口。
可是沒想到,宋微若找了過來。
沒想到,宋微若偏偏對她說了這些……
盛斯衍滿身陰寒冷鷙,朝着門口快步而去,但他剛踱步到門口,驟然發覺身後有了動靜,同時猝然響起顧時箏的嗓音。
她叫住他,“盛斯衍。”
他凌厲的步伐一頓,回頭,看見的是坐在窗口上的女人。
盛斯衍心頭一震,眼瞳一縮,“你幹什麼?”
他本能要朝她過去,然而她出言阻止道,“你別過來。”
“我想過,顧家可能是欠了你什麼,但我沒想到欠的是……”話音一哽,後面的字眼把喉嚨刺得生疼,顧時箏泛白到沒有半點血色的臉蛋努力擠出一抹笑意,“宋微若說的沒錯,血海深仇,還不清了。”
盛斯衍渾身的血脈因子都跟着緊張起來,整個人都在驚恐,語調是努力維持着柔軟,“箏箏,你先下來再說。”
“可是還不清,也得還啊。”她消瘦的身軀坐在窗口上,雙手撐着窗口邊沿,面朝着他,“要麼,你把當年所有事情的原原本本都告訴我,要麼,我以命抵命,還你們家的債。”
她的言辭令他整顆心臟都在緊縮,盛斯衍所有的理智都快被她後面那句話給摧毀了,“以命抵命?”
“應該就算這樣,也還是還不清的。”顧時箏垂了垂眸,喃喃自語般的嘲弄道,“喪親之痛,是切膚之痛,你父母,是我爸害的……”
俗話說,父母之仇不共戴天,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喪失雙親的血海深仇,更深更疼的仇恨。
她曾經擁有的一切是腳踩他父母的血得來的,那個將她從小寵到大的至親之人,是害死他父母的兇手,是造成他失去一切的罪魁禍首。
她身爲罪魁禍首的女兒,她應該怎麼做?
顧時箏眼前的那片天已經塌了,眼前灰暗無比,不知道應該去想疼她愛她的顧松明,不知道應該怎麼去想她自己。
什麼驕傲信念,這一刻崩塌得徹底。
同時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面對盛斯衍,無法面對這個,跟他們家有着血海深仇的人。
眼裏的淚珠子潸然而下,顧時箏勉力的提了提脣,“盛斯衍,我爸年紀大了,他還也還不了你什麼,父債女償,你放了他好嗎,我替他還了你們家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