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會有長大的一天。所以後來，她也就慢慢的看清楚了一些東西。</p>
她沒有那麼討厭父親了，因爲她知道，父親是愛着母親的。</p>
但是這些她從來都沒有說出來，因爲她從很小就知道了，有些男人是不能戳破的。</p>
他們的自尊心十分強大。</p>
陷入了回憶的馮鬱錦，並沒有發現宮時淮在三樓的辦公處的小窗戶上，遠遠地看着馮鬱錦。</p>
在他的身後，是那副馮鬱錦剛剛畫完的作品。</p>
上面的人兒，形似宮時淮。</p>
有人說，你掛念着誰，就會到處都能看到那個人。</p>
所以，馮鬱錦誤把易先生看成了宮時淮，畫完了的她也沒有意識到。然而在看到畫的第一眼，易先生就明白了。</p>
但是他並沒有戳穿。</p>
他揹着宮家和巫家，把宮時淮帶到了咖啡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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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先生到現在還記得，宮時淮剛看到這幅畫時說的話。</p>
“這幅畫好眼熟。”他說。</p>
易先生回答：“她畫的是你啊。”</p>
宮時淮上前，細細打量了片刻，搖頭：“不，不是我。”</p>
畫上的男兒笑容明媚，眼睛深處好像閃爍着星星，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是他呢？</p>
“那隻不過是她心裏的我罷了，並不是真正的我。”</p>
略帶落寞的聲音，讓易先生的動作遲疑了一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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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誰都沒有發現，在二層的右手邊最裏面有一個小門，剛纔這門一直開了一點小小的門縫，這個時候又悄無聲息的關上了。</p>
今年的雪來的格外的早。</p>
上午還是陽光明媚，到了中午，天氣漸漸暗沉，畫室中的馮鬱錦清楚地看到，對面的教學樓開始發亮。</p>
天空開始發黑。</p>
是下雪的徵兆。</p>
記憶中，母親喜歡雪，她也很喜歡。</p>
可能，她和母親，也就這一點像吧。</p>
馮鬱錦自嘲般的笑了一聲，不再分神，低頭繼續繪畫。</p>
在易楓的壓榨下，她漸漸地不再接外面的單子，開始成天圍着易楓轉。</p>
怎麼形容呢，就像地球圍着太陽轉一樣。</p>
就算不想轉，也不得不轉。</p>
違約金她可是賠不起的。</p>
過了一會，馮鬱錦嘆了口氣，視線開始移動，移動到了窗戶上。</p>
因爲她聽到了雪花輕輕地落到窗戶上的“噠噠”聲。</p>
那聲音是清脆的，是小心翼翼的。</p>
不知不覺中，馮鬱錦露出了點點笑容。</p>
然而安靜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很快，一個電話就打了過來。</p>
“下雪了。”是易楓的討厭的聲音。</p>
“嗯。”馮鬱錦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p>
“畫個雪景吧。”易楓說完，就掛了電話。</p>
馮鬱錦看着面前畫了三年還沒有畫完的畫作，眼睛裏毫無波瀾。</p>
即使畫了三年，也不滿意的畫作。</p>
即使想迫不及待的完成它，也不得不爲生活讓步。</p>
馮鬱錦必須承認，雖然她並不喜歡易楓的強硬，但是易楓給了她充足的資金。</p>
這些資金，她並沒有亂用，而是安安靜靜的被存在了銀行卡里，靜靜地等待着父親的下一個電話的響起。</p>
——</p>
雪景，很快就畫完了。</p>
馮鬱錦並沒有出門，而是在房間裏看着窗外的雪花。</p>
她畫的，是室內的雪景。</p>
清涼，也有些沉悶。</p>
等到畫室的門被打開時，馮鬱錦還在仔細的描摹人物的形象，她並沒有在意是誰進來了。</p>
來人是易楓，他站在馮鬱錦的正後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那幅巨畫。</p>
整幅畫大概有三米左右的長度，被分成了三部分，每一米是一幅畫。</p>
從左到右看去，就像是乘坐了時光機一般。隨着畫幅的延伸，易楓看到了不同時期的馮鬱錦一家三口的樣子。</p>
前兩個時期很快就完成了，只是第三個時期，馮鬱錦拖了一年左右。</p>
記憶中的畫面，就算是錯了，也沒人會說些什麼。但是第三幅，卻是最近的畫面。</p>
馮鬱錦記不清了父親的樣子，母親的面容。</p>
或者，更加準確的來說，她不知道該把父親畫成他現在的頹廢樣子，還是畫成在她記憶中活力的樣子。</p>
她也不知道該把母親畫成記憶中溫柔的樣子，還是想象中狠心的樣子。</p>
就因爲這個，她改了又改，塗了又塗，始終不滿意。</p>
易楓感覺到了馮鬱錦的焦躁，他沒有打擾她，只是移動着視線，尋找着那幅雪景圖。</p>
那幅圖被放在了窗邊。</p>
於是易楓不再猶豫，拿起那幅畫，就準備走開。</p>
馮鬱錦就像是沒看見他一樣，繼續創作。</p>
晚上七點半，畫室的門被再次推開。</p>
韓墨進來了。</p>
“別畫了，喫點東西吧。”韓墨把帶來的快餐放在了桌子上，開口。</p>
鉛筆在畫紙上的摩擦聲並沒有停下來，而是又持續了一分鐘左右之後，才緩緩停下。</p>
“你給楊潔送飯了嗎？”馮鬱錦看向了桌子上的快餐，問。</p>
“她早就挺不住餓了，六點就吃了飯，還用我送？”韓墨有些悶悶的說。</p>
“她的英語四級準備的怎麼樣了？”馮鬱錦聽出了韓墨聲音裏的不愉快，忍不住勾起了嘴角。</p>
“看她的樣子，應該不錯。”韓墨停了一下，然後又說：“大概是上次回家，被她妹妹給刺激的。”</p>
楊潔的妹妹，叫楊風。人如其名，這個丫頭從馮鬱錦看見她的第一刻起，她就瘋個沒完。</p>
不過她在大一就考過了英語四六級考試。然而，楊潔大一卻沒考得上。</p>
估計這個瘋丫頭，在她姐姐回家的這幾天裏，又口不擇言了起來。</p>
想象着楊潔和楊風吵架的樣子，馮鬱錦就忍不住發笑。</p>
因爲她們兩個人一吵起來，就特別像兩個母雞，對着對方抻着脖子瞎叫喚。</p>
誰也聽不清她們在喊的什麼。</p>
可是下一秒，馮鬱錦的笑容便凝固在了臉上。</p>
韓墨帶來的快餐，是腸粉。</p>
“我猜你應該會喜歡這個。”韓墨發覺了馮鬱錦的反應，向椅子後背倒去，右手放在了脖頸上反覆摩挲。</p>
馮鬱錦沒有心情回答他。在看到腸粉的那一刻起，她的鼻子有些酸。</p>
往事不堪回首。</p>
這句話大概就是馮鬱錦此刻的心情。</p>
“他讓你買來的？”</p>
韓墨猶豫了一會，然後不確定的“嗯”了一聲。</p>
幸好，馮鬱錦再沒有說什麼。她拿起筷子，默默地吃了下去。</p>
喫的過程中她把腦袋低的很低，就像認錯一樣，十分卑微。</p>
她感覺自己味同嚼蠟，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發覺面前的餐盒裏沒有了食物，於是機械的放下了筷子。</p>
她擡起頭的那一刻，韓墨纔看見她的眼眶紅了。</p>
紅透了。</p>
眼睛上好像蒙着霧。</p>
霧面想掉，但是掉不下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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