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是客啊,我好歹是個客人。”鐵初一一屁股坐在一棵桃樹下,後背靠着桃樹,雙手饒胸,閉着眼睛閉目養神。
外頭之前還有老鐵的叫囂,此刻靜悄悄的毫無聲響。
明若華看向紫韻,發覺她面若古井波浪不驚,絲毫不曾受外頭人的影響。
“前輩,您不讓鐵先生進來嗎?”明若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若是當真是不打緊的人,哪裏用得着動手八卦陣呢。
越是這般刻意躲避,只能說明越是心裏在意。
“外人不必進來了,我不喜歡過於鬧騰,你們幾個在這裏,也別總是嘰嘰咋咋。你沒瞧見我這院子外的鳥都不怎麼來嗎?”紫韻擡頭看向周圍的高樹。
炙熱陽光,艱難越過濃密翻毛的枝葉,瀟灑的朝着地面落去。
明若華也是發覺了,在屋子周圍的確是沒有什麼鳥雀的鳴叫,按理來說,但凡是有大樹的地方,都會有鳥雀前來遊玩纔是。
“它們被我嚇得不敢來了,因爲我討厭唧唧咋咋。”紫韻雲淡風雲的說着足夠把人心嚇得顫抖的話。
明若華頷首,淡定應下:“我們都明白了,不會叨擾前輩的清淨。”
“如此,甚好。我喜歡和聰明人對話。”紫韻再次認真打量一下明若華,她氣色比起之前更好了一些。
紫韻心裏琢磨着,明若華的調養藥,可以改一改藥方了。
此刻的林之內,鐵初一閉着雙眸,嘴角卻揚起了一個心滿意足的弧度:“好多年啦,第一次這麼靠近你。”他呢喃後,嗤笑一聲。
耳旁的桃花清香,在鐵初一的鼻息內的一呼一吸間,彷彿成了桃花釀一般格外醉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過於高興了,老鐵竟然吼出了一聲狼鳴。
“嗷嗚”之聲,此起彼伏。
明若華面色凝重,這……
前輩才說了喜歡清淨,鐵初一竟然就發出這樣的吼叫,如此想要進來,怕是更加難上加難。
紫韻明顯的臉色不對,朝着外頭精準射出一個飛鏢。
老鐵接過迅疾如風的飛鏢,不再發出動靜:“還是這麼暴躁,不過……這熟悉的感覺,真好。”
他寧願紫韻和他生氣,也不願意她避之不見,把他當空氣。
明若華等人不敢多問,隨着鬼手紫韻進入木屋內。
“我這裏不養閒人,你們若是閒着沒事幹,就打掃一下我這院子。”紫韻不由嘆氣,屋子裏突然多了這麼多陌生人,實在是有些不習慣。
明若華也覺得他們叨擾了,便對紫韻道:“前輩,我這幾日多有打擾,如今傷勢也差不多了,便準備和您告辭。”
鐵初一和紫韻之間定然有舊事糾葛,明若華覺得自己在這裏多有不便。
她也一門心思要去找南景臣。
“你不能走,你的傷勢還沒有全好,至少得在這裏待七日。”紫韻篤定,以幾乎是命令的口吻,對明若華道。
明彩納悶,高人不都是喜歡清淨的嗎?
爲何偏偏要留下他們。
“我傷勢已然好的七七八八了,沒有多少問題。”明若華也心間好奇,感覺紫韻總是要留下她似的。
明若華做事找不到她必然要留下自己的理由。
紫韻一個方外高人,怎會對她這樣一個陌生的世俗之人,這般厚待?這其中怕是有某種其他千絲萬縷的因緣吧。
其實明若華在醒來之際就感覺,好似南景臣就在身邊。
如今總總跡象都讓明若華覺得,紫韻可定是和南景臣有聯繫,她上前兩步,拉着鬼手紫韻的右手,雙眸盈動不安:“前輩,您見過我夫君對不對?”
“無可奉告。”紫韻僅僅果斷給出四個字,隨後還對明若華警告:“我沒有要說的事情,不要不斷的問我第二遍。七日後,事情我便會一五一十告知。或許……不用七日。”
紫韻看了一眼竹簍內的藥材,若有所思。
“前輩……”明若華還想問,紫韻已然大袖一揮,進入自己房中。
屋內的紫韻,越過窗戶看向外面的桃林。
一片粉紅映入眼簾,一陣清風吹拂她的白髮,她修長的手指撫摸着那一根根銀髮絲,腦海中是三十五年前他和老鐵在慶雲山初見的畫面。
畫面一點點移動,來到了他們發生誤會的那一年。
“娶了別的女子,竟然還有臉來我這裏!”紫韻憤憤然。
當年鐵初一醉酒誤事,後娶了別的女子,再之後才知道是烏龍,鐵初一離開了那個女子,便一直在尋找紫韻。
紫韻一直都避而不見。
“終究後來也是白了天地,入了洞房不是嗎?”紫韻無聲嘆氣。
這件事是那女子生命垂危,鐵初一求紫韻去診病之際,那女子親口說出來的,還淚眼婆娑的和紫韻道歉。
說他們其實從未有過什麼夫妻之實。
紫韻坐在梳妝鏡前,看着一頭的白髮,這是在鐵初一成親那晚白的,這麼多年不管她用了什麼辦法,也無法便黑,最後索性也就作罷了。
一個烏龍,卻把她整個人生都弄得斷層。
紫韻無法面對鐵初一,她無法忘記他和其他女子朝夕相處的那七年……
“過去了的人,又何必要重新出現在眼前。”紫韻本想着,就在這山谷裏好好的過後半生,不曾想過去的人,如同去年的桃花一般,落了今年又冒了出來。
“都說一切都會時過境遷,人也能如此嗎?”紫韻看着鏡內的自己,除了白髮外,依舊是清澈的眸光,依舊光潔的肌膚,歲月彷彿未在她臉上留下什麼痕跡。
可她的心,已然和年少時截然不同。
外人看不出他們的年歲,可她知道已然不惑之年的心,早已發不出豆蔻年歲時的笑靨。
“這一生啊……”紫韻無奈一笑。
她緩緩打開梳妝鏡內的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同心鎖,那是鐵初一送給她的,當年被她丟入了深潭,後來她又偷偷的去尋了回來。
這麼多年,一直不曾認真打量。
如今仔細放置在手中,再一看發覺,它依舊潤澤如初。
幾人在門口,側耳傾聽,屋內一片靜謐。
“前輩她不會出來了嗎?”明彩正琢磨着問一問鬼手紫韻,有沒有什麼忌口的食物,她打算去做點喫的了。
這幾日每日喫的都是乾糧,如今找到了明若華,要給明若華做一頓好喫的外,她自己也想解解饞。
明若華搖頭:“誰又能猜到前輩的心思呢。”
就算是能猜,她也不願意多猜。明彩見這件事作罷,便趕緊的想着準備喫食。
“小姐,那奴婢怎麼準備午膳啊,也不知道前輩有沒有忌口的。”明彩爲難,生怕一會做錯事。
在人家地盤,還是敬重一些小心一點爲上上策。
明若華也不是很確定,她和紫韻一塊喫食的次數也是少之又少。
“廚房內有的,你拿着做便是,口味清淡一點即可。”明若華想起鬼手紫韻對氣息很敏感,這類人對食物的要求,皆是不要太濃,便如此叮囑明彩了。
廚房內,明彩正在和麪。
明彩得了明若華的指導,原本懸着的心,這才落下一大半。
“小姐,今日咱們吃麪吧,長長久久的意思。”明彩擼起袖子,喜滋滋的挪動這擀麪杖,嘴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沾惹了白麪粉,她絲毫不曾覺察。
明一抱着柴火進來,輕輕“咳咳”兩聲,“吃麪就吃麪,我瞧見後院還有個菜園,還有不少綠色蔬菜。”
“太好了,我這就去瞧瞧。”
明彩把面給弄好後,便朝着後院拔腿而去。她一直記得,明若華很喜歡肉類之外,也翠綠色的菜色,明彩擔心明若華沒胃口,找些蔬菜讓明若華食慾好一些。
廚房內,只有明若華和明一,明若華看出他似乎有事情要跟她說。
“有什麼事,現在說吧。”
明一併不詫異明若華看穿她的心思,他神色凝重的詢問:“主子,咱們當真要在這裏待七天嗎?”他是擔心紫韻對明若華有傷害。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明一打量了這院子周圍,很多的陷阱,不僅僅是用來對付獵物,更是爲了防備人的進來。如今卻讓他們明目張膽的住進來,明一總是覺得事有蹊蹺。
明若華身份特殊,明一也是沒辦法不顧慮。
“你的顧慮,也何嘗沒有過,只我這條命都是她給的,就算是她要拿走,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明若華輕輕嘆氣後,繼續道:“聽天由命吧,我相信前輩不會傷害我。”
她顧不得危險不危險。
既然紫韻前輩有南景臣的消息,她便要在這等着,也不過就是七日而已,她能熬得住。
“是,屬下知道怎麼做了。”明一應下,不再多言。
明彩歡歡喜喜拿着一大把的蔬菜進來,“咱們一會做個雞蛋湯,小姐肯定會喜歡的。日頭太大,正好大家沒什麼胃口,喝點湯最好了。”
“有明彩在,咱們有口福了。”
明若華正誇明彩,外面傳出一陣喧囂聲,明若華出來一聽,發覺是鐵初一在扯開嗓子叫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