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深秋，分外清冷。秋風更是無情，時時帶着陣陣涼意從四方席捲而過。
韓唯坐在長椅上，身子挺得筆直，一動不動，害怕驚醒身旁的人。
若是以往，韓唯一定毫不留情將人推開，唯獨這次他下不去手。這段日子姜斯言應該累壞了，恐怕沒睡過幾個好覺，韓唯實在不忍叫醒他，只好任由姜斯言靠着。只是偶爾低頭看一眼肩膀上的人，整整熬了一宿的人此刻睡得安穩但依然掩蓋不住面容的憔悴。
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鐘，一隻烏鴉從頭頂飛過，“哇——哇——”叫了幾聲，打破了寧靜又美好的畫面。
姜斯言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保持着原有的姿勢沒動，忽然意識到自己靠在一個人身上，連忙坐直了身子。因爲動作太快，頭頂一陣眩暈，眼前冒出金花，手不由得扶住額頭。
姜斯言一邊暈一邊想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就靠着韓唯睡着了？
思來想去，也沒有任何記憶。
太尷尬了。
韓唯的肩膀重量倏然消失，隨之感到一絲酥麻。他轉過頭看到姜斯言雙手揉捏着額頭，關心道：“還好嗎？”
姜斯言擡起頭，笑了笑：“嗯，沒事，剛纔抱歉啊！”
韓唯：“沒事，可以理解。”
姜斯言的不適漸漸消失，他放下雙手，問道：“鄭菲菲怎麼樣了？”
韓唯：“老羅處理好了，放心。”
姜斯言微微點頭，欣慰道：“那就好。”
韓唯仍然擔心姜斯言的身體：“你今天回去休息吧！有什麼明天再說。”
姜斯言搖搖頭：“不用，我可以。你是不是要去和陸局彙報情況。”
韓唯：“嗯，一會兒就去。”
姜斯言：“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再坐會兒就回辦公室。”
韓唯：“一個人行嗎？”
姜斯言衝韓唯露出一個笑容：“沒問題。”
韓唯剛要開口，手機突然震了一下，說曹操曹操到，是陸局發來的短信，讓他去一趟辦公室。
姜斯言猜到和陸局有關：“你去吧，不用管我。”
韓唯收好手機：“那好吧。辦公室見。”
姜斯言點頭：“好。”
韓唯起身走回辦公大樓，直接坐電梯來到陸易韜的辦公室。
進門前，韓唯敲了敲門。
陸易韜擡頭看到韓唯人站在門口，說道：“進來坐。”
韓唯坐在了老位置：“陸局，華恆的案子已經有結果了。”
陸易韜：“說來聽聽。”
韓唯將案件偵破的過程全部敘述了一遍。
陸易韜：“所以人已經認罪了？”
韓唯點頭：“是。”
陸易韜：“我知道了，你這邊儘快將結案報告交上來，我會安排官方通報。”
韓唯：“明白。”
陸易韜：“去忙吧！”
幾天後，警方正式通報華恆屍骨案的結果，並藉此機會呼籲粉絲理性追星。一石激起千層浪，人們面對這樣一個真相感到震驚。
私生粉黑粉的話題在網絡上迅速發酵，不到一個小時直接登上熱搜榜的榜首。
特案組的人坐在辦公室裏，看着網上的人對華恆案的評論。如他們所想的，人們對於追星熱議不斷，更是爆出了更多的私生粉和職黑的瘋狂行爲。
田一海棠：“誰說不是呢？我反正是不能理解私生行爲，天天追着明星跑，改明星航班座位，半夜敲賓館房門，還有堵人家門口的，這都閒着沒事幹嗎？不用上學不用上班？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想的。沒有人管一管嗎》”
老羅：“生活質量太好了，不知人間疾苦。”
袁哲：“還有那些職黑，拿錢黑人。昧著良心掙黑心錢，不怕半夜三更鬼敲門嗎？”
田一海棠猜測着說：“可能在他們眼裏良心不算什麼，錢纔是王道。”
袁哲激動地說：“等着吧，這些人遲早都得遭報應。不是不到時候未到，就是不知道報應來得時候他們會不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田一海棠：“後悔有什麼用，這世界又沒有後悔藥。人終歸要爲自己的行爲負責。”
老羅嘆了口氣：“我對這些職黑不在意，總有一天會被法律懲罰的。我在意的是那些被人當槍使的小粉絲，很多都是學生，沒什麼判斷能力，聽風是雨。從網絡上獲取了信息，盲目聽信別人，然後化身成自以爲的正義使者攻擊他人，卻不知是被人利用的棋子。想想現在的網暴，不都是這麼開始的嗎？真正的幕後黑手躲了起來，一羣聽信傳言的人在爲其衝鋒陷陣。到最後喫虧都是這些出頭鳥。”
人總是輕易相信那些他們喜歡聽的，而不喜歡的反而充耳不聞。
人們常說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可是又有多少人沒成爲過雪花，只不過雪還崩，還不認爲自己有錯而已。
細細想來，何其可笑。
上班時間已經過十幾分鍾，韓唯和齊佳還沒到。
田一海棠好奇道：“老大和齊佳人呢？”
老羅解釋：“韓隊，齊佳還有小言他們去了華恆的葬禮。”
田一海棠：“我忘了，原來是今天。”
老羅：“是。”
華恆的葬禮是非公開舉行的，形式十分簡單，並沒有繁瑣的程序，只有致悼詞和獻花，到場的除了華恆的家人和朋友，就只有姜斯言等人。
華恆的父母身着黑色的衣服，兩人全程都在極盡剋制自己的淚水，想用最好的狀送別等了八年的兒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華恆的棺材上，只有姜斯言的眼睛始終沒離開華恆的父母。旁人看不到，但他看得到，華恆正站在父母的身邊，享受着最後與父母在一起的時光。
天上亮起一道亮光，鬼神即將到來。華恆要走了，臨走前他來到姜斯言身邊：“走之前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
姜斯言：“好。”
華恆：“請幫我告訴我的父母，我不後悔我的選擇，我很抱歉沒能陪在他們身邊，但是終有一天我們會重逢，請他們好好照顧自己。”
姜斯言：“我可以說，但是他們不一定信。”
華恆：“2013年6月16日。”
姜斯言：“什麼意思？”
華恆：“我和父母約定的日期，如果到這天我沒能在娛樂圈站穩腳跟，就會聽從家裏安排出國讀書。這個日期只有我和我的父母知道，沒有第四個人知道，你只要告訴他們這個日期，他們就會相信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