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輓歌不知道爲何，看着那個笑容，便不由自主的朝她走了過去了，那種感覺，彷彿身體不受自己的控制般，有一種，這身體不是自己身體的感覺，可分明，她的視線，就在這身體之中。
“孃親。”葉輓歌聽到自己發出孩童般軟糯的聲音，而後便是一把撲進了那女子的懷中，笑得咯咯咯的，似乎十分換了。
女子蹲下身子，將她抱了個滿懷，聲音十分溫柔，“寶兒。”
“孃親孃親，我也要學舞劍。”葉輓歌在女子的懷中擡起頭看，仰着頭看着女子。
“好啊，等我的寶兒長大了，孃親便教你好不好？”女子笑着摸着葉輓歌的頭髮，神情溫柔至極。
葉輓歌終於在女子的眼眸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樣，也看清了眼前女子的模樣。
女子二十五歲左右的年紀，眉眼之間與前世的葉輓歌有三四分相似，她眉眼如畫，美眸流轉，顧盼生兮，一顰一笑間都分外動人，只是，前世的葉輓歌，從未有過這樣溫柔的神情。
這便是徐鳳蓉吧，葉景明深愛的妻子，葉輓歌的孃親。
這樣一個女子，難怪會叫人十幾年都難以忘懷。
在徐鳳蓉眼眸之中倒影出來的人影，則是一張十分稚嫩的孩童的臉，看模樣，不過四五歲，扎着兩個圓圓的髮髻，臉也圓乎乎的，眼睛也圓乎乎的，看起來像是個軟糯可人的小糰子。
葉輓歌低頭看了自己的胳膊一眼，才發現自己的胳膊又小又短。
這……分明是一個孩子的身體罷了。
她爲何忽然變得這樣小？
不，不是她變小了，而是，這不是她的身體。
這個夢，是真正的安寧郡主葉輓歌的記憶嗎？
葉輓歌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夢，這種感覺實在十分神奇，她只是一個靈魂寄居在安寧郡主身上的人吧了，她雖然能以她的視角看到這一切，卻完全不能控制她的所作所爲。
這種感覺，真是奇妙。
這是葉輓歌四五歲時和徐鳳蓉相處的模樣吧。
葉輓歌記得，徐鳳蓉大抵就是在她六歲那時逝世的，那時候的她，其實已經是纏綿病榻多年，否則，也不會在葉輓歌一歲的時候，就將徐氏納進門。
那時候的徐鳳蓉，便已經是整日整日的吃藥，極少有這樣精神的時候了。
所以葉輓歌不知道，這個場景是真實的，還是虛幻的。
小葉輓歌頭靠在徐鳳蓉的肩膀上，有些委屈的說道，“孃親，孃親，爲什麼姨母不讓芷芙妹妹跟我玩呀？”
徐鳳蓉的笑聲未變，只是摟着小葉輓歌在地上隨意坐下，“因爲我的小寶兒太厲害啦，姨母怕你欺負芷芙妹妹吧。”
小葉輓歌不服氣的嘟着嘴，“我纔沒有欺負芷芙妹妹呢，我什麼好東西都會分給她一半的，芷芙妹妹可好啦，她說我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姐姐呢。”
“是嗎？”徐鳳蓉的笑容忽然有一些苦澀，臉色也略有些蒼白起來。
徐鳳蓉笑着問道，“告訴孃親啊，你最不喜歡誰？”
“我最不喜歡祖母啦，還有二嬸嬸，迎雲妹妹我也不喜歡呀。”小葉輓歌掰了三個指頭後便咬着牙，似乎在努力想着還有誰是她不喜歡的。
徐鳳蓉柔聲問道，“爲什麼呢？”
“祖母說……說我是壞小孩，祖母說，說我像孃親，老是罰我，所以我不喜歡她呀！二嬸嬸跟祖母一樣一樣的，討厭！哼。”小葉輓歌嘟噥着，肉乎乎的小臉上滿是委屈。
小葉輓歌忽然從徐鳳蓉的懷裏爬了起來，雙手揪着徐鳳蓉的頭髮，一臉迷惑的問道，“迎雲妹妹還罵我呢，孃親，野種是什麼意思？”
徐鳳蓉臉色忽然煞白，她美眸之中閃過一絲悲痛之色，“迎雲，竟然這般說你？”
小葉輓歌點了點頭，“是啊，可是孃親，我不知道野種是什麼意思誒，什麼意思呀？”
徐鳳蓉臉上的笑容苦澀至極，“孃親替你去問問迎雲好不好？孃親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呢？”
小葉輓歌又開心起來，親暱的蹭了蹭徐鳳蓉，在她臉上啃了一口，開心說道，“好哦，謝謝孃親。”
“寶兒，我的寶兒……孃親……孃親對不起你。”而後，徐鳳蓉便是抱着小葉輓歌，美眸之中，淚光閃動。
小葉輓歌似乎沒有聽清徐鳳蓉的話語，只是開懷的靠在孃親的懷中，玩着她的頭髮，似乎世間上，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比現在更有趣。
徐鳳蓉眸中悲痛，越發摟緊着小葉輓歌。
葉輓歌看着這樣的徐鳳蓉，心中也有些難受，彷彿，她能感受到徐鳳蓉的心緒似的。
當年的徐鳳蓉，在永寧侯府之中，雖然盡得葉景明的寵愛和情意，卻也是過得十分不易啊。
葉輓歌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兒時的葉輓歌，大抵便已經被徐氏母女的糖衣炮彈包裹誘惑，纔會以至於徐鳳蓉過世之後，便全心全意的信任着這姨母和庶妹，纔會以至於，後來變成一個愈發惹人嫌棄之人。
這些事情，在葉輓歌這麼小的時候，便已經如此潛移默化的入侵着她的人生軌跡了。
葉輓歌的思緒正飄遠着的時候，畫面一轉，她的眼前，忽然變成了一間略微陰暗的屋子，而她的視角，卻變成了在上空俯視，彷彿，像是飄在空中般。
這是……
葉輓歌凝眸看着底下的情況，只看到徐鳳蓉跪在地上，而牀上躺着的，是年輕十幾歲的葉白氏，葉白氏的身邊，站着的是面無表情的林琳嬤嬤。
徐鳳蓉臉色蒼白，身子單薄，比之方纔的夢境，已經瘦了許多，看起來也憔悴了許多，只是眉宇間那抹溫柔，卻依然在。
這是……徐鳳蓉和葉白氏相處的情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