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王寧就拉着女孩下車了,那是種很奇怪的感覺,你對面站着一個的是一個跟你一樣的人,她跟你一樣出生長大,有家人有朋友,可你現在馬上就要讓她從這世上消失掉了。
“待會兒你別掙扎,我儘量快,讓你少痛苦。”她跟那女孩說,女孩點點頭。
王寧用繩子從背後勒住女孩的脖子,用上全身的力氣把往後拽。
“我是真不記得自己拽了多久,但真的,想要勒死一個人是需要很大力氣,就在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不行了的時候,那女孩終於不再動彈了。”王寧說她當時真的是送了很長的一口氣。
那是她的投名狀,從那天起,她真正成了一個賣屍體的女人。
真正開始進入這一行以後,王寧發現其實他們也是有很多講究的,比如急活兒不接,今天找過來,明天就要見到屍體的,對方出再高的價錢,也都是不能接的。
再比如,他們分工也很明確,王哥負責尋找客戶,林哥負責尋找屍源,王寧負責談判帶人,他們有時候一起睡覺,有時候不。
反正只有他們三個人,也沒人會在不需要屍體的時候接近他們,都是成年人,他們也沒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那沒有你的時候呢?”
“就去嫖咯。”王寧語氣理所當然。
他們用這樣的搭配幹了十年,是的,十年,十年裏經他們手的屍體沒有三百也有兩百,他們卻一直都沒有被抓。
這一方面是因爲他們行事隱祕小心,另一方面也是因爲當地實在落後,他們又總是換着地方找目標,更因爲死在他們手下都是沒人會在意的智力障礙,就算有人在意,給點錢也就過去了。
人們巴不得這些智障人士早點從他們的生活裏消失,人們從來就沒有真正在意過智障人士的權益,就好像他們活着本身就已經錯了的。
所以,十年來,他們幾乎從未失手。
“直到我被抓進來,我是怎麼被抓進來的啊,說到底還是怪我自己啊。”王寧說。
那次的客戶很神祕,自始至終,對方都沒有透露過真實姓名,一般這種客戶他們是不接的,更何況對方要的是少女屍體,而且也不透露他要屍體到底是用來做什麼。
可怎奈何對方實在出價很高,而且極有耐心,跟他們不斷溝通,甚至預付了十萬定金。他們才真的動了心。
少女屍體是很難找的,一般就算家裏孩子是智障,養到十幾歲,家裏人的耐心也並未被耗光,他們不會願意就這樣把孩子賣掉,一般都要到二十五歲左右,家人才會對其不管不顧、自生自滅。
但他們還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那是個十二歲的女孩子,出生的時候一切正常,但因爲小時候頭受過傷,所以影響了智力,反應一直很慢。
前面的一切都是固定流程,他們談好了價格,付了錢,帶人走,開車去荒郊野外,把人殺了,用編織袋包裝好,然後交給客戶。
“但那女孩很警惕,從一上車,就一直掙脫開我的手,還想喊人救她,她在車裏來回掙扎的時候,我看到了她的脖子。”
王寧深吸了一口氣:“我看到那後邊有疤痕,跟我當年被送去給別人的那個女兒的脖子後面的疤痕一模一樣。”
王寧不能確定這年齡相當、又有同樣疤痕的女孩是否就是她的女兒,可她一時間就失了神,自己這是要把自己女兒殺掉了嗎?
她當時就失神地鬆開了手,剛好那個時候正經過鄰市的鬧市區,女孩大聲呼喊救命,就此引來了巡捕,把他們三人全都抓了起來。
當時他們還沒有被宣判,但王寧知道他們大概是難逃一死了。
“不過你知道嗎?被抓進來之後,我倒放鬆了很多,每天睡得比在外邊睡得還好,在外邊的時候總擔心自己會被抓,現在已經被抓了,不擔心了,睡得真的是好太多了。”
王寧說,她其實一直都隱隱期盼着自己能早一點被抓,讓她自己去死,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的,可讓她回到原本的生活,又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了。
王林兩人不可能放她走的,他們的命早就已經拴在一起,一個人想走,那就只能是個死,他們之間的信任其實就是如此。
每個人都離不開每個人,每個人又都不信任每個人,你想走,那你就是想叛變,那你就是想去警方告發,好給自己換個寬大處理。
囚徒悖論就這麼出現在了這個華北平原上的兩男一女之間。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種荒謬的平衡居然能持續十年之久,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這種平衡會一直持續下去,直到他們一塊金盆洗手、安度晚年。
“如果能那樣的話,大概就真的老天保佑了。”王寧說,“可老天爺憑什麼要保佑我呢?畢竟他可從來就沒有保佑過我啊。”
打從進被抓進去以後,他們三個就沒有再見過面,王寧對所做的一切都供認不諱,她總算找到了一個出口,一個讓自己能敞亮痛快活一回的出口。
她希望自己能死,死在看守所或者死在刑場都可以,她不在意。
從她失去第一個孩子開始,從她送走第三個孩子開始,從她被父親賣出家門開始,從她下手殺掉第一個人開始,她就一直在期待着這一天。
如今這一天終於來了,她覺得心滿意足。
“但我真的想知道最後那個脖子後有疤痕的女孩到底是不是我女兒啊。”王寧靠在椅背上輕聲說。
“可我已經不可能知道了。”
李二的老婆翠花,結婚都五年了,還沒懷上一個娃。
愁得李二和什麼似的,帶着媳婦看大夫、找偏方,甚至求神拜佛,各種方法都試遍了,翠花的肚子也不見大。
這天,他聽隔壁村大腳說,他們村裏新蓋了個送子廟,非常靈驗。
大腳媳婦也是多年無所出,拜完之後沒多久就懷了。
李二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打完獵就帶着翠花過去了。
那廟不大,倒是挺乾淨。
神像和普通送子廟不太一樣,李二看了半天也沒看出是個什麼。
不過,爲了他們李家的香火,不管是什麼送子像,他都會拜上一拜。
跪在那兒,李二心裏默唸:“別管您是哪路神仙,可一定要保佑我媳婦懷個大胖小子啊!”
別說,在李二帶着翠花拜神一個多月以後,清早翠花喫燒餅的時候,犯惡心了。
李二帶着翠花去大夫那一檢查,有了!
高興得他立刻把翠花抱了起來,他李家終於有後了!
在翠花嗔怪的目光裏,李二嘿嘿笑着把她放了下來。
等把翠花送回家之後,李二立刻去鎮上,買了很多東西回家。
各類補品、小孩兒衣服,孩子剛懷上,李二就把錢花的差不多了。
翠花直怪他,說以後孩子生了怎麼辦。
李二一拍胸脯:有他們老李家祖傳的手藝在,還怕沒錢花?
這還真不是李二吹牛,他們老李家打獵的技術,確實稱得上數一數二的。
只是近幾年爲了照顧翠花,李二都是在周邊小打小鬧,很久沒進山裏了。
第二天,李二把自己娘接到了家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