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打開櫃子一看,裏面除了衣物,什麼都沒有。
張龍皺了皺眉,看着黑漆漆的夜,心裏總覺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瞪着他。
可是回頭一看,身後什麼都沒有,只有黑沉沉的夜。
張龍深吸一口氣,回到牀上繼續睡,奇怪的是剛上牀,櫃子裏又開始響起來了。
這次張龍心裏有些畏懼,小心翼翼的朝着櫃子走了過去,單手拉住把手,猛的打開了櫃子。
“啊!”
櫃子裏竟然橫躺着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他死去的妻子。
妻子臉色慘白,一雙青黑色的眼瞼,一雙空洞洞沒有眼珠子的眼眶,長大着嘴,嚇得張龍驚叫一聲。
“鬼啊!”
張龍嚇得不輕,心臟猛的一下,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冰涼的地上,瞬間這股冰涼鑽入皮膚,直達心臟。
張龍雙腿發軟,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鼓起勇氣,再次拉開櫃子,這次櫃子還是櫃子,裏面並沒有什麼。
“難道是我的幻覺,還是我太緊張了!”
張龍揉了揉太陽穴,躺在牀上一夜無眠,直到天亮的時候才睡着。
不過他做了一個鬼夢。
夢裏死去的妻子回來找她了,說她死的不甘心,要他下來陪他。
張龍嚇壞了,趕緊去找村裏的神婆。
張龍給了妻子的八字,神婆掐指算了算,道:“這樣吧,我給你問米,把你妻子請上來。”
神婆面前有一塊白米,她嘴裏一會唱一會念着咒語,突然她身體一震,整個人的聲音變了。
當張龍聽到從神婆口裏發出的聲音,嚇壞了。
要知道妻子是上海人,嘴裏說着一口上海話。
“我死不瞑目啊!”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那天不該跟你吵架,可是你已經死了,你到底想要幹嘛?”張龍小心翼翼的跟妻子對話。
“那天其實我不是真的想死……是黑白無常抓錯了人……”
“可是現在你死已經成了事實,你的屍體也進了火葬場,你爸媽拿着你的骨灰回上海了。”
“嘎嘎,既然我活不了,你下來陪我啊!”
說完神婆冷不丁的站了起來,雙眼一瞪,伸出枯爪一樣的雙手死死掐住張龍的脖子,大喊道:“去死吧!”
張龍被掐的臉色鐵青,呼吸不過來,關鍵時刻,拿起一根釘子朝着神婆刺來,神婆就好像泄氣的氣球,瞬間軟了下來。
神婆全身大汗淋漓,虛脫不已,慢慢說道:“你妻子屬於冤死,這都怪黑白無常抓錯了人,可惜她肉身已毀,不能活過來了,所以她還會找你索命的。”
張龍臉色大變道:“怎麼辦,我不想死啊!”
“你妻子冤氣很大,很難平息,想要她平息怨氣但是有一個辦法。”
張龍一聽,問道:“什麼辦法?”
“很簡單,只要你死就行了!”
張龍急的都快哭了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開玩笑!”
神婆附耳過來,張龍一聽,緊鎖的眉頭這才慢慢舒展開來。
回去以後,張龍就讓老母親在大門上掛起白燈籠,把喪事搞起,在買來大黑棺材睡在裏面。
等待神婆咒語一念,張龍一個起身從棺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在裏面睡的好好的。
原來出來的是自己的魂魄,這一切都是神婆的計策。
張龍的魂魄出來後,直接走進大槐樹裏,因爲槐樹屬陰,時常藏有陰魂,這也是時常老人說的,夜晚最好不要去槐樹下,就是這個道理。
女鬼打開棺材一看,張龍當真一副死相,不過女鬼還是半信半疑。
這時候張龍的魂魄站在門口,親切喊到:“玲玲,現在我已經死了,可以陪你了,走吧。”
女鬼有些遲疑,走進一看,當真是張龍的魂魄,不過女鬼疑心很重,說道:“不行,等你過了頭七,我在跟你走,不然你突然活過來,那我怎麼辦!”
“那好吧。”
女鬼等了七天,終於等到黑白無常,因爲頭七回魂以後,鬼魂就會跟着無常走,這時候纔算真死。
就這樣,神婆騙過了女鬼,女鬼帶着假的張龍走了。
原來神婆爲了騙過女鬼,從張龍身上扯下毛髮,在做了一個紙紮,把毛髮放紙人身上,這樣就以假亂真了。
不過神婆知道女鬼疑心重,又買通了黑白無常這才過關。
張龍事後問:“要是她發現我是假的那怎麼辦?”
神婆回道:“等她過了黃泉路,進了酆都城,就算知道也已經晚了。”
因爲在過酆都城後,上交了死亡通行證,就有進無出了。
只是張龍七天才回到自己的肉身,大病了一場,不過也算好,起碼撿回一條命。
七奶奶的一生是無比艱辛的,年輕時候被拋棄,中年生養四個孩子,第一個就夭折了,晚年的生活裏剩下一個疾病纏身的七爺,一個光棍的瘸腿兒子,還有一個不冷不熱的二兒媳婦,一個怕媳婦的二兒子。在這篇文字中,我唯獨沒有介紹的是七奶奶的那個小女兒建芳,建芳是七奶奶一生唯一的安慰,這姑娘在這個家庭裏從來不多說話,沒事就在自己的小屋裏看書,後來考了師範。我也不怎麼常見她,但是那幾年她給我講了不少書裏的故事,讓我也一定要多看書,她還給我講了師範生活的美好,述說了對做一名老師的美好憧憬。後來,我也就真的看了不少書,我也考取了師範,成爲了一名鄉村教師。再後來她結婚了,調到了縣城,我就很少再見她了。
等我師範畢業回來的時候,晚年疾病纏身的七爺已經去世了,聽母親說,七爺走那天一直在哭,手裏緊緊攥着七奶奶的手,一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
我當了老師,很忙,有時候半月二十天的都沒能見七奶奶一面,有時候見了她,她還像小時候那樣握住我的手,但她已經夠不着摸摸我的頭了,就一直誇我長得高,我看着她瘦弱的身體和滿頭的白髮,看着她只能拄着棍子走路,有時候我的眼裏都會含了淚。
後來雖然醫療條件好了,孩子生病了能得到更及時的治療,但在農村依舊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孩子晚上莫名其妙地哭鬧依舊要抱到七奶奶這來,這麼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在這兒一點點安靜下來,也讓他們愁眉苦臉的父母舒展了眉頭。
我見到七奶奶最後一次驅邪,是在美芳的家裏。
美芳的大兒子已經讀小學了,還有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兒子,但是美芳依舊沒有改了她那份傲慢與刻薄。她有了兩個兒子,就像把建義住的那個院子要過來,讓建義去隨七奶奶住,她想早一點給倆兒子置辦好院子。沉默寡言的建義直嘆氣,他心裏也生氣,因爲他無兒無女,將來這所有的院子和田地都會是美芳一家的,這美芳卻太操之過急了。
那段時間,美芳的兩個孩子開始莫名其妙地從睡夢中驚厥,不是這個哭就是那個鬧,擾得美芳心煩意亂。這大兒子居然在放學的路上連續摔倒了幾次,走在平坦的路上也能摔得鼻青臉腫。實在沒有辦法了,她只得去求七奶奶。七奶奶顫顫巍巍地來到了二兒子的家裏,其實她心裏已經猜到了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