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爲這樣,當學校浪費時間在體育館舉行入學典禮時,只有我一個人頂着一張苦瓜臉,完全不像其他人一樣邊想象着即將展開的充滿希望和不安的新生活,邊露出新生特有的複雜表情。因爲學校裏有許多之前就讀同所國中的學生,裏頭又有幾個我的好朋友,所以我並不擔心沒有人作伴。
男生穿運動夾克、女生穿水手服,好怪喔!說不定現在正在臺上不停發出催眠音波的校長,是個對水手服有莫名狂熱的人呢!就在我胡思亂想的同時,八股且無聊的入學典禮終於結束,我跟着那些即使不願意,但未來仍須跟我相處一整年的同班同學們,陸陸續續走進被分配到的一年五班教室。
那位名叫岡部的年輕導師一走上講臺,便用似乎在鏡子前面已經練習了快一個小時的明亮快活笑臉,對我們自我介紹。他先從自己是體育老師,又是手球社顧問的事情講起,然後提到他大學時代曾活躍於手球社並在聯賽上表現優異獲得優勝,以及在這所高中手球社員稀少的情況下,只要一入社就等於正式選手,最後又說手球其實是世上最有趣的球類運動等等。就在我覺得他永遠都講不完時,
「接下來就請大家自我介紹吧!」
他突然冒出這句話。
因爲這樣的發展很常見,再加上我早有心理準備,所以並不覺得驚訝。
先從依座號男女交叉排好的左手邊一個接一個站起來,再報上自己的名字、畢業自哪個國中,以及其他的事(例如興趣或喜歡的食物等等)。有的人講得含糊不清,有的表現得相當不錯,有的只是講些冷笑話讓教室裏的溫度剎時降了好幾度。後來,漸漸接近我的座號了,真是緊張的時刻啊!大家應該瞭解我的感受吧?
將腦中構思的最低限度臺詞流利地講完後,被一股終於結束了的解放感包圍的我重新坐回位子上。緊接着,我身後那傢伙站了起來──啊啊,相信我一生都不會忘記這件事──她說出了接下來這番引起莫大騷動的話。
「我畢業於東國中,叫做涼宮春日。」
直到目前爲止還很正常。因爲轉頭看她實在太麻煩了,所以我乾脆看向正前方,聽着她用清亮的嗓音自我介紹。
「我對普通的人類沒有興趣。你們之中要是有外星人、未來人、異世界的人、超能力者,就儘管來找我吧!以上。」
聽完後,我忍不住轉過頭去。
她那頭又長又直的黑髮上戴着髮圈,一張端整的臉此刻正傲然地接受全班同學的注視,看起來意志力強韌的黑亮大眼被長得嚇人的睫毛包圍,淡桃紅色的嘴脣正緊緊抿着,她就是這樣的女孩。
春日以十足挑釁的眼神緩緩巡視室內一週,最後瞪了嘴巴大開的我片刻後,便笑也不笑地坐了下來。
剛剛那是噱頭嗎?
相信所有人此刻腦海中都充滿了問號,猶豫着該怎麼反應纔好吧?「這時該笑嗎?」沒有人知道。
就結果而言,這既不是噱頭,也沒有任何笑點。因爲涼宮春日不論何時何地都是一臉不苟言笑的樣子。
她總是非常嚴肅。
這是日後有了親身體驗的我說的,所以絕對不會錯。
沈默的妖精在教室裏飛舞了近三十秒後,體育老師岡部便有些猶豫地指名下一位同學,剛纔一度僵硬的空氣好不容易纔恢復正常。
這就是我們的相遇。
真令人難以忘懷,我真的很想相信那只是偶然。
在涼宮春日如此在一瞬間抓住全班同學的心後,從隔天開始卻扮演起一個乍看之下完全無害的乖巧女高中生。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此刻的我深刻體驗到這句話的意思。
不對,會來這所高中就讀的大部分是原本就念市內四所高中的學生(成績普通的人),既然東國中也包括在內,所以應該也有跟涼宮同一所國中畢業的人,他們應該知道這傢伙目前的蟄伏狀態蘊含着什麼前兆。不過,不巧我並不認識任何東中的人,所以班上並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現在情況如何。在那個勁爆的自我介紹後又過了幾天,我永遠都不會忘記,在一早的班會開始前,我竟然蠢到去跟涼宮春日講話。
倒黴骨牌開始倒下,而推倒第一塊骨牌的兇手就是我自己!
因爲,涼宮春日只有沈默地坐在位子上時,纔算得上是個美少女高中生。原本想說坐在她正前方,剛好可以來個近水樓臺先得月,不過這樣盤算的我實在太天真了,快來人教訓一下突然鬼迷心竅的我吧!
對話當然從那件事開始。
「喂喂,」
我若無其事地轉過頭來,臉上掛着一抹輕鬆的笑容:
「你在一開始自我介紹時說的那些,是認真的嗎?」
雙手交叉在胸前、嘴巴緊抿着的涼宮春日維持着同樣的姿勢,然後直視着我的眼睛。
「什麼叫做自我介紹說的那些?」
「就是外星人那些啊!」
「你是外星人嗎?」
她一臉正經的模樣。
「……不是。」
「既然不是,那要幹嘛?」
「……不,沒幹嘛。」
「那就不要跟我講話,那隻會浪費我的時間。」
她的視線冷到讓我不禁脫口說出「對不起」。然後,涼宮春日便不屑理我似地別開視線,開始瞪着黑板附近看。
原本想回嘴的我,卻怎麼樣也想不出什麼適當的字眼,幸好岡部導師在此時走進教室拯救了我。
在我有如喪家之犬般地轉回頭後,發現班上有好幾個人正興趣濃厚地望着我,讓我相當不爽。和他們視線相對後,看到他們一副要笑不笑的表情,還同情似地朝我點點頭。
當時我覺得超不爽的,不過後來才明白那些人全部都是東中畢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