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家有美妻好種田 >第78章 對付你足夠了
    (5)左相很暴躁

    我爹不讓我大辦喪事,娘子連靈堂都沒有,我在後山立了個衣冠冢,把她一些瑣碎的衣服放了進去。我本想把那套男裝也一併葬進去,可我回到那個老匠人處,那兒早就人去樓空,只剩下房間裏那套女子襦裙。

    現在就算秦言娶我,也抹不平我內心的悲痛!

    然後爹爹目瞪口呆地拿着秦言的信箋走進了我的閨房,他看着我道:“羌蕪,秦言欠了你多少銀兩?”

    我有氣無力地問他到底在說什麼夢話。

    我爹揚了揚手頭的信道:“秦言突然說要娶你姐姐,可羌府上下哪有第二個女人?他要娶的人是你!”

    我扮作男裝的事只有爹爹和傅靳言知曉,對外爹爹都說我那姐姐禮佛,早年進寺常伴青燈,秦言到底是想做什麼?

    還沒等細細捋清,我爹便像只驚弓之鳥一樣一拍腦袋道:“快,快收拾行囊。”

    我站在原地,看着家裏亂成一團。等一家老小收拾完行李,安排好馬車後,打開門竟看到了秦言。他訝異地看着我爹問道:“右相這麼急匆匆是去哪裏?”

    我聽見我爹上下牙齒打架,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溫和的秦言變了臉,他看向我笑道:“來人,還不將右相家的小姐梳妝打扮一下,都是要成攝政王妃的人了,怎麼還這麼調皮?”

    他說着上前來抓起我耳邊的垂髮,放在脣邊輕輕地吻了吻??。我拉回我的頭髮有些尷尬地道:“不合適吧,秦兄……”

    這時的我還是一個剛剛喪偶的鰥夫。

    “羌公子今早悲痛難耐,頭暈目眩跌下臺階,不幸去了。我與匆匆回來奔喪的羌嫵一見鍾情。”秦言道,“阿嫵,人死不能復生。”

    我渾身泛寒,眼睜睜地看着攝政王府上的侍衛將我一家老小押入房內,而我被一羣嬤嬤帶回了閨房,她們脫下我的男裝,替我穿上了陌生的襦裙,爲我對鏡描眉。

    模糊的銅鏡裏漸漸映出我的模樣來,嬤嬤們收拾好後站在我的身側。我看了看自己,還挺好看的。

    嬤嬤們悄悄擡起頭看着我,我看向她們道:“不久之後我就是攝政王妃了,你們看我美嗎?”

    她們面面相覷了一會兒,忽然都跪倒在地。

    我明明什麼都沒做,她們怕什麼?

    秦言位高權重,看起來還對我死心塌地,嫁給他有什麼不好?而傅靳言早就被這個世界遺忘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種道理沒人不懂。

    秦言沒約束我的自由,我像只花蝴蝶一樣帶着我的威武大將軍在府裏遊蕩。秦言起初頻繁出入爹爹的房間,他每次打開門,我都能聞到很濃的腥味。

    後來秦言不怎麼來了,我可以去爹爹房裏見他。

    “爹爹,”我抓着他的手,將頭放在他的肩膀上,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問,“爹爹,你怎麼不出來喫飯?”

    他蓋着被子,嘴脣發白,臉上還有殘餘的血污。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過我額頭,他沒回答我的話,只是輕聲道:“阿嫵穿裙子真漂亮,怪爹爹不能讓阿嫵早點兒穿上。”

    我看着他眼裏的我,有些害怕地抓着他的手,俯下身去說:“爹爹,我帶你去院子裏走走吧,花都開了。”

    爹爹的目光越過我看向花園,哪兒有什麼花?園子裏只剩枯樹老鴉,還有點點細雪。

    他哆嗦着從懷裏掏出簪子插入我的髮髻中,柔聲道:“阿嫵,花開得真好看,過兩天爹爹要帶你去踏青。”

    爹爹沒能挺過那個冬天,他出殯的那天我死死地握着簪子,穿了一身淡粉色走在他的身側,我伸出袖子告訴他:“爹爹,您看到花了嗎?”

    袖子上秀着一束幽蘭自空谷中挺拔生長。

    秦言再出現的時候,我正坐在梳妝檯前梳妝,我已經能夠熟練地穿戴女子的襦裙。他走近我道:“阿嫵,等到春天我們就成親。”

    我將爹爹給我的簪子插入髮髻中,嬌俏地應了一聲:“好。”

    那晚我目送秦言遠去,城中已全是攝政王的近衛親兵了。

    我揮了揮手,下人們關上了門。

    等我回到閨房時,我的凳子上坐了一個男人,那個人穿着一身我熟悉的衣服,那是去燒陶罐的時候,我已故去的娘子穿的那身衣服。

    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看着我,他說:“阿嫵,讓我抱抱你。”

    我沒有往前走,只是警惕地望着他,他的臉上添了很多傷口,有結疤的也有還在滲血的,見我久久不動,他起身向我走來。

    一步,一步。

    然後他抱住了我,他說:“阿嫵,對不起。”

    一直繃着的神經終於放鬆,好像身體裏的水開始重新流動起來。我死死地抱住他,泣不成聲道:“爹爹……爹爹死了,你也死了,你們都死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他溫柔地抱着我的腦袋說:“很快就會結束了,阿嫵。我們很快就能去踏青,去唱曲,去鬥蛐蛐了。”

    (6)我很愛你

    爹爹給我留的簪子是空心的,裏面是一張皇城兵力分佈圖,上面還有乾涸的血污,我想起爹爹破損的十根手指,終於明白他強忍着苟活了這麼久是爲了什麼。

    他寫到最後終於精疲力竭,最後顫抖着寫下:爲臣者,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最後的字已是模糊不清了。

    爹爹讓我自小便男裝打扮,不就是希望我在這詭譎動盪的朝政中獨善其身,不必成爲聯姻的犧牲品?他向來這樣,所有的苦都自己扛着。

    當年衆臣罵他狼心狗肺,這麼快就擁護秦言當政,他從不解釋。我知道這只是他爲了掩護傅靳言所做的妥協,他竭盡全力讓所有人都忘記消失在太和殿的傅靳言。

    當年太和殿失火,爹爹以衝進火海救我爲掩護,率先救出了傅靳言,將他藏到了安全的地方。而我卻薰壞了嗓子,遍體鱗傷。

    今年那次太和殿失火預示着傅靳言要回來了,他帶着仇恨和希望重新回到了皇都。

    成親是爹爹的主意,他開玩笑地說,阿嫵喜歡您這麼久,您要補償一下她,“嫁”給她吧。

    傅靳言抱着我,他的手很暖,在我耳旁道:“阿嫵,右相是當朝肱骨棟樑,也是你的好爹爹。”

    我淚眼婆娑地看着爹爹留給我的最後一張圖,他把自己留給了皇朝,他怎麼能稱得上是個好爹爹?我要讓他回來,重新爲我備置嫁妝,看我出嫁!

    秦言很快就收到了傅靳言在右相府的消息,他只帶了一小隊兵馬過來。當他看到傅靳言時,笑道:“五年不見,陛下還是風采依舊。”

    傅靳言沒有說話,他把我護在身後,擡起手朝後招了招,大隊的人馬從天而降。我聽見馬蹄聲急,包圍了相府。

    秦言笑了笑,他道:“陛下韜光養晦五年,不會就只有這麼點兒兵馬吧?”

    傅靳言這纔開口道:“對付你,足夠了。”

    那場內戰足足打了三天三夜,城內一片狼藉。最終秦言被人押着,跪在太和殿內,他仰着頭看着傅靳言道:“先皇怕我篡位,在我身邊佈滿眼線;右相怕我害你,甘願變成佞臣隱匿你的蹤跡。可是,傅靳言,你配嗎?除了你的出身,你還有什麼比得上我?”

    我看着傅靳言自高臺上踱步而下,他道:“邊疆不穩,糧餉不到,你不知;黃河肆虐,災民氾濫,你不賑;旱地千里,顆粒無數,你不濟??。秦言,在其位,謀其政,就算你坐上這個位置又能坐穩多久?你有的不過是先生的誇獎,世人的讚譽,可你不配。”

    他神色嚴峻,咄咄逼人,最終秦言低下頭,閉口不言。

    春天還沒來的時候,秦言被當衆斬首,百姓一片唏噓。

    傅靳言帶着我去拜我爹,他躺在地裏頭,也不知冷不冷。

    “阿嫵,等開春我們就去踏青好不好?”傅靳言握着我的手道。

    我甩開他的手看向我爹,長嘆一聲:“那不行,我爹先約了我,你只能往後排了。”

    “你是不是還在怨我?”他問道。

    我看向天空的細雪,等雪在臉上覆了細細一層之後,我才伸手擦乾淨,道:“不怨,爹爹要幫你是他的事,和你有什麼關係?”

    他上前握住我的手又問道:“那你什麼時候和我去踏青?”他從胸前拿出了一個陶罐,裏面的蛐蛐叫得很輕,他說,“大將軍也想去踏青了。”

    冬天終將過去,春天也會到來,枯枝上會抽出嫩芽,貧瘠的土地裏會開出花。

    我突然就改變了主意,看向他道:“一起去踏青好了,不過你要唱曲給我聽,就那首每年宮裏辦宴會都會唱的……”

    傅靳言雙手打着節拍,輕輕哼唱起來:“人間離別易多時,見梅枝,忽相思。幾度小窗幽夢,手同攜。今夜夢中無覓處,漫徘徊,寒侵被、尚未知……”

    他幽幽地唱着。曲聲裏,我又回想起宮宴上,爹爹和先皇談笑風生,我抓着傅靳言的手偷偷溜出去,被秦言瞧見了,就偷偷地衝他比手勢,秦言瞭然地點了點頭,讓我們早些回來。

    風一吹,好像把這些都吹散了,傅靳言抱着我道:“阿嫵,我們在蟬鳴的時候成婚吧?也給大將軍找個將軍夫人,好不好?”

    我點了點頭,依偎在他身邊,同他俯瞰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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