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昏暗的油燈,非非看着眼前的這個夜行人,又看了看她手上那古怪的兵器,嚥了口唾沫,咕咚一聲,好像格外響亮。
“他可是李知恥嗎!”
非非覺得有些支撐不住後仰的身子了,便緩緩用手移到那兵器的刃尖之上,試圖推開一些,結果卻是沒有推動,反而對方逼得更加緊了些,脖子上已經能夠感覺有水珠緩緩滑了下來,直至肩窩。
那應該是血。
“快說!”
“我,我,疼……”
“快說!”
依舊是壓低聲音的厲喝,但是脖子上帶來的壓力卻舒緩了許多。
“這位姐姐,今日……今日……你能不能把兵刃放下,你武藝如此高強,我肯定是跑不掉的。”
眼前人無動於衷,但是這一次非非試圖用手推開兵器,卻是不費吹灰之力了。
“他,他……”非非嚥了口唾沫,腦中思緒急轉。
“莫要試圖哄騙於我,否則你知道是什麼下場。”
“他……應當不是李知恥,今日我幾番試探,他卻是一臉茫然,我說了很多我跟他之前相處的細節,他卻絲毫反應也無……”
“咫尺,知恥,名字相似,樣貌也相似,怎會不是!”
突然又是一聲厲喝,接着就是破空聲響起,眼前身着夜行衣的夫人手持那古怪利刃再一次頂在了非非的喉間。
非非被嚇了一跳,後脊背一下就溼透了,就連下體也傳來了一陣尿意。
“我,我,奴,奴也不知啊……”
“可有按照我教你的話去說?”
“說了……”
“他是如何答覆的?”
非非瞬間就想到了趙微下意識的回答,他雖然嘴上不認,但是我知道,他就是……
這片刻的失神瞬間就被眼前的夜行女子抓住了:“快說!他是如何答覆的!”
“他……每次我刻意把他當成是李知恥來跟他說話時,他都會提醒我他不是……並不像女俠說的那般……他從沒用李知恥的身份來回復我的任何一句話。”
“你說謊!”
非非心思急轉,猛然嚥了口唾沫,當時並無人其他人在場,你如何知曉我跟他說了些什麼?於是心中一橫,眼一閉:“我沒有!”
“那你爲何閉眼!因爲你說謊,害怕我殺了你,是嗎!”
“不是!小女子就是單純的害怕,我說的都是實話!”
突然間非非的閨閣裏就沒了任何聲音,幽暗的火光在二人面上閃爍不定,氣氛沉悶壓抑至極,那夜行女子就那麼直勾勾的盯着孟非非的眼睛,目光彷彿要將她刺個對穿,而孟非非則是面上坦然與她對視,心中懼怕至極。
那夜行女子忽的開口:“他可有問起你爲何流落至此?”
“他不肯承認他是李知恥,無奈之下我只好主動提起之前的事情,是以他未曾問過。但是!但是,我說了的,說了爲何會來到此處。”
“他沒有追問?”
“問了。”
“你如何說的?”
“他有何反應?可有片刻失神?”
幾次與死神擦肩而過之後,孟非非的心已經逐漸沉靜了下來,現在見她問起,心中已不如先前那般懼怕了。
“他沒有任何反應,當時正好他的妹妹來了,正要打道回府,是以話題直接被岔開了。”
孟非非話音一落,那夜行女子再次緊緊盯着她,卻是沒有發現她身上有絲毫異樣。
“他沒有提起過要將你從這裏解救出去?”
孟非非沒料到她居然會說起這樣的話,先是一怔,接着心中就有些酸楚,我在這裏拼着性命想要救你,而你卻……卻不管我能否從這裏逃出生天……
夜行女子看她陡然間神情一黯,面色頓時一沉。
“居然敢唬我!”
“我沒有!”
夜行女子一聲嗤笑過後,破空聲再次響起,孟非非就眼看着那古怪利器朝自己刺來,頓時魂飛魄散,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後仰去想要躲避。
接着便是傢俱物什被碰倒的聲音,叮鈴噹啷的,在這恍若人間仙境的羣芳閣,顯得格外突兀。
“非非小姐?可是出什麼事了?”
孟非非看着依然用古怪兵刃指着自己脖子的夜行人,微微朝門口偏了偏頭:“沒事的,下去吧!就是碰倒了東西,我自會收拾的。”
“好嘞,有事就吩咐。”
“知道了。”
夜行女子聽到雜役走遠之後,纔再一次開口:“你剛纔的神情可騙不了我。”
“我之所以難過,是因爲我也以爲他是李知恥……我以爲他就是我日思夜想的那個人,結果他不是……他根本不關心我的處境如何,即便我說了我自己是被擄至此地的,他也不關心……他,他……”說着說着,孟非非就落下淚來,然後越想就越是難過,竟有些難以剋制,而那個夜行女子也就冷眼瞧着,一言不發。
“他只是問我,問我……是不是想做花魁,是不是需要他來幫忙,他只是關心我想不想做花魁而已……”
抽泣聲再次響起,夜行女子卻是不管不顧,直接插話打斷:“你當時怎麼回覆的?”
孟非非又哽咽了半晌才說道:“我說,你幼時給我的曲子已然夠用,此時卻是不必了。然而他……他卻說自己根本不通音律,更不會什麼曲子,讓我莫要總是把他當做是李知恥……”
這些明明是孟非非自己杜撰出來的話,卻彷彿一柄利劍,刺穿了她自己的心口,越說就越是傷心。
而那夜行女子不理會她此時的情緒,而是冷哼一聲:“今日姑且信你,若讓我日後得知你膽敢誆騙與我,你自己知道下場!”
說罷,便從直接從大開的窗戶中躍出,在畫舫的船體上用腳尖借力連躍兩次之後,輕踏聽山池的湖面,落足之地的兩團水波漸漸暈開,而她居然就這樣上了岸,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孟非非確認她已經走遠之後,才全身一鬆,靠着牆壁癱坐了下來。
孟非非有些不知道這一夜到底是如何度過去的,睡了醒,醒了睡,反覆的做噩夢,一會兒是少年時李知恥給你畫像時的模樣,一會兒又是現在的趙微似親近似梳理的跟自己說着話。